思及此,他惱火地一腳踹開黑檀四方大案,發出刺耳的刮地聲,教適巧進門的徐賁苦笑了下,忙道:「王爺,永定侯過府拜訪。」
秦文略冷鷙目光望去,徐賁將臉垂得更低了。「永定侯說手上有一幅墨寶,王爺肯定喜歡,所以特地帶來與王爺共賞。」
「讓他進來。」
「是。」徐賁鬆了口氣。
不一會,永定侯楚為善大步走進,一見歪了方向的黑檀大案,不禁打趣道:「難不成是徐總管說了我帶墨寶來,王爺心喜地踢歪了大案?」
「得了,本王是認為你帶來的肯定端不上檯面,才先踢這一腳。」秦文略沒好氣地道。
有太多人他可以不見,可偏偏就有幾個是不得不見的,而這些不得不見的全都是可以肝膽相照,推心置腹的兄弟。
「先說好,這畫可以與你同賞,但絕不給你。」
「得了,這般寶貝,莫非是宋綦出了畫作?」前往西北邊防之前,他最喜歡與楚為善論宋綦的墨寶,只因這宋綦是這兩年異軍突起的大師,可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而他嘛,沒興趣細查他人底細,純粹欣賞墨寶。
「啐,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綦不作畫,但這畫真真了得,這可是我的夫人昨兒個到武平侯家作客時,硬跟人家要來的。」楚為善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賣著關子還沒打算攤開。
「武平侯?宋綦身子好轉到能開宴了?」他詫問。
說起宋綦,他才想起至今都未探視他,但眼前實在不是好時機,他不願將宋綦捲入麻煩裡。
「不是,是宋家二爺夫人。」
「是嗎?」他喃著,動手攤開畫。
「你動作輕點,昨兒個我夫人拿回府,我馬上就派人送去裱褙,這膠都還沒幹,撕破了怎麼賠我。」楚為善可寶貝了,馬上拍開他的手,輕柔地攤開。
秦文略眼角抽動。「到底是哪位大師特地進了武平侯府裡作畫?」
「不是大師,我要是說出作畫之人是誰,你肯定嚇掉下巴。」
「說吧,我還沒掉過下巴。」他垂著眼,明明沒有興味,卻擺出期待的神情,見他從邊上緩緩推開,露出暈染如潑墨的筆法。
「這是武平侯府的管事娘子畫的,聽說是武平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了府裡的管事,而這畫法可厲害了,我夫人說了,要是沒親眼見到還真不相信,原來作畫時還真的可以——」
秦文略聽著,意興闌珊的眸瞬地圓瞠,目光直盯著那株傲梅,傲梅後頭以潑墨手法帶出陰陽的山形……他驀地站起身,低喊著,「一筆畫!」
楚為善呆住。「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這是——」他驀地頓住。
那不是夢嗎……可是這畫,這筆觸,能夠以一筆運用到底,畫出精髓的就只有他的小女兒唯安了!
可是……那不是夢嗎?!
如果不是夢,他到底是去到了哪裡?如果不是夢,他確實是成了兩個女兒的爹,而這畫分明是唯安畫的,她……難道說,當他回歸己身時,把她也給帶來了?!
「王爺,你還好吧?」楚為善見他臉色忽青忽白卻又突地咧嘴笑著,不禁擔憂他是不是沖煞了什麼。
秦文略喜笑顏開,抓著楚為善將這畫的來歷問得一清二楚,打算找個機會上武平侯府一探究竟,可想著他不禁又皺眉,畢竟眼前時局不宜與宋綦太過親近……可是除了宋綦,他還能找誰?
送走了楚為善,他還琢磨著這個問題,回想著夢中的情境,隨即離開外書房,直朝屏香苑而去。
守在屋外的文嬤嬤一見秦文略到來,趕忙通報,將秦文略給迎了進去。
秦文略忘了前嫌,一心只想拿這事與人交談,想確定自己到底是快瘋了還是怎地,然當他一見到她時,他突地頓住。
她是誰?
眼前的女子卸去了粉,露出一張清麗嬌艷的臉,此刻那盈盈含媚的水眸正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王爺。」談瑞眉怯怯地喊著。
秦文略微瞇起眼,不知怎地,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原來,她長得是這個模樣,很美,比他想像中還美,但那雙靈動的眸卻變了。她從不在他面前賣傻裝羞,那雙眼就像是她的魂,哪怕被他砸傷時,那雙噴射怒火的眸還是沒有一絲屈就求饒,她居高臨下地睨著他,比誰都高傲。
然而這雙眼,變了。
興沖沖的心情像是被澆了桶冷水,他頭也不回地離去,壓根不管她心裡感受,只因他覺得她不是他所識得的那個她,他寧可她再塗上滿臉的粉,而不是在卸下偽裝之後變得如此虛偽。
回到主屋他才發覺,原來無人能談心,這座王府竟是這般荒涼安靜。
第八章 擔任牙郎賺銀兩(1)
李家牙行位於城南熱鬧的玉廊大街上,這條大街西側買賣的幾乎都是稀奇古玩字畫,而東側便是京城出了名的銷金窩。
而李家牙行門面約有三家鋪子的寬度,十二扇雕花大門全開,裡頭桌椅至少有十幾張,此刻已是全滿,每張桌邊皆有一位牙郎負責替買賣雙方叫價出價,喊價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而過了前廳,隔了座小園子便通往後院,從西側走是通往外地馬隊商旅休憩夜宿用的別館和倉庫,向東而去,則是屬於牙行兩位老闆的寢屋,非李家兩位爺的應允,外客是絕不能踏進此地。
但,秦文略例外。
因為他是熟客帶進門的。帶他來的便是右都御史宋綽,宋綽與宋綦乃是同族人,依輩分算來,宋綦年紀雖長,但還是該喚宋綽一聲堂叔。
今日下朝時,他適巧遇見宋綽,想起他與宋綦的交情,便探問起那位管事娘子,豈料宋綽立刻拍了胸脯,直說他識得那位管事娘子,還說那位管事娘子正是李家牙行三爺李若凡之妻,目前人應該是在牙行裡。
不用他開口,宋綽答應幫他引見,隨即帶他前往牙行。
他抱著三分近鄉情怯,七分不安盼望,跟著宋綽直入了牙行後院,踏上主廳的廊階,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