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刻意壓抑的氣息。
雖說兩位嬤嬤的表現如往常般無懈可擊,但她就是能感覺到文嬤嬤的心不在焉和王嬤嬤的若有所思。
是因為蘇嬤嬤撥了四個婆子六個丫鬟給她,再加上這幾天開始將王府後宅的錢權放給她,所以讓兩位嬤嬤不滿?
但,似乎又不怎麼合理。
談瑞秋垂睫思索著,臉卻被一再地抬高,教她不禁瞪著玉露。「你到底是把我的臉當成什麼了?泥瓦匠要塗牆也沒用這麼厚的粉。」
不是她要說,反正都要蒙臉才能見人,何必還給她上妝?上妝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把她畫得跟藝妓沒兩樣,到底是想嚇誰?
「文嬤嬤交代的。」玉露無奈地道。
「嗄?」談瑞秋頓了下,脫口問:「不讓我蒙臉了?」
「小姐,你怎麼知道?」玉露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眼神。
談瑞秋雙手一攤,一臉驕傲地道:「不是我聰明,是你不夠聰明。」這麼點小事用腳趾頭就想得通。
當初是她說臉受傷,人家蘇嬤嬤和鞏雲栽都送來了去瘀的良藥,幾天過去,要是臉傷再不好,實在是說不過去。但要露臉,風險實在太大,就怕到時候李代桃僵時,會教人看出破綻,畢竟她和談三再怎麼相像,也終究是幾分罷了。
要是這事被揭穿,欺君大罪往談家頭頂一扣,那就準備滿門抄斬吧。
於是乎,把她抹得不像個人,屆時談三進門,也就不會被看出端倪。
這種好主意也只有文嬤嬤這種好聰明的人才想得到,真不知道該怎麼誇她了。
「不說了,小姐該到主屋那頭了。」玉露悻悻然地說著,收拾著梳妝台上的首飾匣和月牙梳。
談瑞秋看著鏡中的自己,無奈地垂下臉,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頂著這張臉踏出門……藝妓臉上的粉也沒塗得她厚呀。
很丟臉,真的很丟臉……
玉露收拾完畢,見她還坐在椅上,正要催促時,文嬤嬤已經推了門走進來。
「文嬤嬤。」玉露乖巧地欠了欠身。
文嬤嬤走到談瑞秋身後,看著她鏡中的臉,頗滿意地點了點頭,思緒像是頓了下,才展笑道:「小姐待會是要到主屋那頭去吧?」
談瑞秋抿了抿唇,回頭握著文嬤嬤的手,一臉委屈地道:「是啊,嬤嬤呀,該怎麼辦,蘇嬤嬤一直將府裡的事丟給我,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最好想個法子讓她禁足在屋裡,她真的不想頂著藝妓臉外出!
文嬤嬤神色變了變,終究還是帶著溫和的笑容道:「這是蘇嬤嬤瞧得起小姐,小姐也得趁這當頭替三小姐掌穩了權,不能將中饋交給了其他兩位夫人。」
所以,她真的要頂這張臉去見人?!談瑞秋內心悲泣著,臉上也跟著愁雲慘霧起來。「嬤嬤,能幫上三姊姊的忙,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我跟三姊姊再怎麼相似還是有限的,在府裡見的人多了,難保往後不會出紕漏。」
「不會的,玉露今兒個替小姐上妝上得極好,往後三小姐進了府,只上薄妝,不會教人看出端倪的。」
所以,她真的非得出門自取其辱?!喔……太狠了,這招真的是太狠了,她都想哭了!談瑞秋悲憤歸悲憤,但還是不忘觀察文嬤嬤的神情變化,果真又瞧見她有些心不在焉。
這可奇了,到底有什麼事能教文嬤嬤不斷走神,光是今早到現在,她就瞧見三次了,肯定大有文章。
「文嬤嬤,發生什麼事了?」她柔聲試探著。
文嬤嬤瞅著她,思量半晌,歎了口氣終究說了。「昨兒個晚上,聽雨被打殘了。」
玉露嚇得不輕,細長眸子都快要瞠成銅鈴狀。
「……嗄?誰打的?」談瑞秋慢了半拍才忙追問著。
雖說她對聽雨和數雨這兩個丫頭沒啥好感,且她倆對她也不怎麼尊敬,但兩人好歹是掛在她名下的,就算要動她倆,也要知會她一聲吧。
「胡娘子差府裡的粗使婆子打的。」
一聽說是胡娘子,談瑞秋眉頭都快打結了。「可是胡娘子不會無端端如此行事的,聽雨到底做了什麼?」胡娘子行事應對進退都得體,就算聽雨犯了錯要處置,也會差人知會她再動刑的。
文嬤嬤的老臉上又是羞憤又是無奈。「聽說是王爺的意思。」
談瑞秋眨了眨眼,腦筋快速轉著,想將聽雨被打和王爺的意思串聯在一起,但這話題實在跳得有點快,她有些跟不上。
「聽說聽雨昨晚收買了個丫鬟,端藥進寢屋伺候王爺,想要趁機爬上王爺的床,結果王爺動怒,於是就……」話到最後,文嬤嬤已經羞惱得說不出話了。「後來那丫頭被丟在後院,我讓人去抬回來,但也就不管了,現正擱在僕屋裡,能活就活,活不得就送出府埋了,省得敗壞咱們談家的名聲。」
談瑞秋壓根沒聽清楚文嬤嬤怎麼處置聽雨,她還處在聽雨爬上王爺的床這重大事件的震驚裡。
天啊,她在談家只聽過談家兄長爬上丫鬟的床,還沒聽過有丫鬟會自動跳上男人的床……就算聽雨想豁出去替自己搏個名分,好歹也等人家王爺傷勢再好些吧!有這麼等不及嗎?
她昨兒個才聽蘇嬤嬤說,王爺才只能勉強坐起身……她靈光一閃,推算出最卑劣的情況——聽雨根本就是想對王爺用強!趁著王爺身子不便,無法反抗之際,把他推倒在床,生米硬是煮成熟飯……天,聽雨會不會賭太大了點?
「那個死丫頭也不想想三小姐要她陪嫁的用意,竟然膽大包天地爬上王爺的床……就算被打死在王府裡,我也不會吭一聲,可眼前就怕這樁事會教蘇嬤嬤和王爺對小姐生出埋怨。」文嬤嬤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打探著她。
談瑞秋傻愣愣地回頭,輕點了點頭,算是明白文嬤嬤為何老是心不在焉了。「嬤嬤別擔心,這事我再想想,屆時絕不會害了三姊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