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這麼大的虧,怎麼可能當作是意外,只不過長公主勢大,也不好貿然舉告——說來也是上天開眼,若我跟爹一到沿海,他就把兵馬交出來,我反而得保他,可五萬兵馬都在他自己手上,我可指揮不動,落水而亡自然沒什麼好說。」
秋景很美,秋風很涼,但她聽得內心怦怦跳。
這把柄可大了,陸蔚英這是把自己的脖子洗乾淨交給她了啊。
她看著男人的眼睛,突然有種感覺——他好像是在告訴自己「不管你要說的是什麼,不用怕,我這殺頭的大罪都告訴你了」。
「其實……我不是喬翠喜……」
說完這幾個字,看看男人臉色,還好。
「我……來自別的地方,溺水亡故,剛好她也溺水,所以……我的魂魄就在她的身體醒來了……」
又偷偷看了一下陸蔚英,嚇,不愧是修行過的人,對於這種生死話題,表情很是鎮定。
「我的國家呢,跟大黎朝很不一樣,在大黎朝的……千年之後,我是從很久很久的以後到這裡的,那裡女子地位高,所以不是我沒規矩,我真不習慣……」他太鎮定了,她反而不鎮定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
挑一下眉毛都好啊,但他樣子好像她是在跟他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嗯,我只是想聽你自己說而已。」
啥?「你『只是』?你知道?」
「畢竟也在昭然寺住了兩年。」陸蔚英摸摸她的頭,示意她別激動,「魂魄換身之事,古籍上有記載過,只是當時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古籍上有記載?\'那就是說不只她一個人了?
「其實你懷盛珠時說的那番話我已經懷疑,又想起當年合八字,主持說你命格逆星,大黎朝中不過數人,不善做小伏低,若將來有所得罪,並非不敬陸家,而是天性如此,讓我饒你一命——我越想越奇怪,於是又去找了他一次,他只是笑,沒有否認,後來我打算開飯館,你提出的各種建議在商經上都聞所未聞,我便確定了,你的確是離魂之人。」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嗯。」
「那你當時不問我?」
「我想看看你能憋到什麼時候。」男人一本正經道,「挺能憋的。」
喬翠喜捶他肩膀,「喂!」
陸蔚英大笑起來,「好了好了,我原本以為那個什麼鑽石是什麼異國的新奇玩意,所以隨口問,沒想到你嚇成那樣,我已經知道了,以後都不用擔心了。」
她先是一怔,想到他話中意思,臉上開出一朵花。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沒問,這次是因為她自己嚇自己,他不想她以後又嚇成這樣,才繞著圈子跟她交換出來。
這麼溫柔的大男人,真只有這裡有了。
三十歲,正當盛年,可他沒妾室,也不去花街,好像有她就好,後來有次趁他喝醉被她問出來,原來他被當年在喬家大發神威的她迷住了——看起來這樣的大男人,內心還住了個抖M,哈。
「想到什麼,笑得這麼賊。」
「想到銀子嘛。」喬翠喜嘻嘻一笑,「我們的存銀已經快要四十萬兩,你說,買地好呢,還是買鋪子好?」
「你覺得什麼好就買吧。」
拉著他長著厚繭的手,只覺得十分安心。
快到習書閣時,剛好看到盛宇、盛呈、盛珠三兄妹在嬤嬤陪伴下走出垂花門。
孩子一看到爹娘,自然飛奔過來。
「爹——」
「娘——」
盛珠人小跑得慢,一下跌倒,嚎啕大哭。
陸蔚英三兩步向前把女兒撈起來,「珠兒乖,爹在,別哭。」
喬翠喜看到丈夫只顧著女兒,自然是趕緊蹲下,盛宇跟盛呈一手抱一個,「今天走棋可順利?」
琴棋書畫,一天一項,今天是下棋。
「我可順利啦。」盛呈性子活潑,很快說了起來,「上個月卡住的那盤棋,我解了幾步,先生誇了我幾句。」
「我們盛呈這麼厲害啊。」
小盛呈立刻一臉開心。
「那盛宇呢?」
「不怎麼順,但也不算太難。」陸家一直把盛宇當成大人在教養,所以養成一個老成的小蘿蔔,「先生說沒人能精通四樣,不擅長的只要能過得去就行。」
「先生這樣說也是沒錯,我們盛宇琴藝好,棋藝弱一點也是瑕不掩瑜。」
喬翠喜就看到兒子苦苦壓抑著得意,笑著摸摸他的頭。
這時陸蔚英已經把盛珠哄笑,「走吧,今日我們去太祖母那裡吃飯。」
「好。」盛呈第一個贊成,「先生今日誇了我,我要跟太祖母再說一次。」
盛珠連忙說:「先生今天也誇了我的串珠。」
「都好都好,一起跟太祖母說,讓太祖母開心開心。」
一家五口,在紅葉小徑上一邊說笑,一邊前進,小孩子記憶好,今天先生說了什麼話,發生了什麼事,都能一一復頌。
一邊說笑,便不覺得距離遠,陸老太太的院子一下出現,只見幾個小蘿蔔飛奔過去,「太祖母,太祖母,我們來啦。」
盛珠早跟著哥哥一起跑進去了。
陸蔚英握住喬翠喜的手,兩人一起走上那掛著「和煦院」牌匾的階梯。
守門婆子自然馬上行禮,「大爺,大奶奶。」
進到大廳,喬翠喜看著幾個孩子圍著陸老太太吱喳的模樣,內心只覺得滿足得不行。
前生,她是獨生女,父母又早逝,且因為長相艷麗交不到男朋友,可沒想到穿越了千年,什麼都補給她了。
在喬家,段氏疼愛她不在話下,祖母跟爹爹把她當掌上明珠,弟弟跟妹妹也都親她這個姊姊。
到了陸家,她能生兒子,又能掌家,陸老太太跟公公自然開心,婆婆在知道她真心疼樂暖後,對她也不錯,夫君包容她,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說自己小肚雞腸,容不得侍妾,故沒再收,又有三個可愛的孩子……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陸蔚英突然對著她笑了。
喬翠喜內心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