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改變外孫女活潑好動的天性,樂天開朗沒什麼不好,現今的千金小姐都太死氣沉沉了,一板一眼地令人生悶,可又煩惱她日後受了委屈,被別人指指點點的奚落。
「祖母放心,我會照顧青青表妹,不會讓她遭人欺負。」丞相家的姑娘誰敢給她們臉色瞧?
「青青,清平郡王府的王妃人很和善,她是你娘生前少數稍有往來的姊妹,她和你娘一樣有心疾的毛病,但她的情形較輕微,自從你娘托人從無憂谷給她捎來治心疾的藥丸,好些年未再發作……」
言老夫人的意思是,司徒青青的娘對清平郡王妃有恩,她不會為難恩人的孩子,必要時還會加以維護。
清平郡王府每年都會舉辦一次梅花宴,邀請年輕男女到梅園一遊,一來是慣例,郡王妃喜歡人多熱鬧,二來是為小輩牽線,讓他們在梅林以詩作傳情,互訴情衷。
但僅僅以詩、畫、琴做為媒介,彼此是不相見的,府中栽種的梅花分紅梅、白梅兩種,中間砌一堵牆,每年輪著來,今年賞紅梅,明年擷雪梅,梅花有情,暗送芳心。
丞相府也收到請帖了,由言大夫人帶著府裡姑娘上門賞梅,司徒青青初來乍到,言老夫人也想著讓她去瞧瞧世面,跟著姊妹們去看看別人家的風景,日後她嫁人了也能學點機伶。
「外祖母,你別再為娘傷心了,她走得很安詳,沒有受苦,我娘心善,菩薩接了她當神仙,你要為她高興,她不用留在紅塵中受苦。」司徒青青安慰道。
受了父親的影響,她是相信因果輪迴,但她也堅信人不能向命運屈服,越是逆境越要抬頭挺胸,上天看不見退縮的人,但對不屈不撓的人卻怎麼也不會放棄,心中有佛,處處有佛,人是人世間的活菩薩,為結善果而出世。
「是呀,是外祖母想多了,你娘現在不會再心絞痛了,她可快活了,無痛無病的笑著……」想起早逝的女兒,言老夫人抽出帕子輕拭眼角的淚珠。
說不傷心,其實還是有點難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是一輩子也不會消除,活著的人只會惦記著,直到記憶中的影像變模糊,慢慢淡去,那份遺憾才會被其他事取代。
「哎呀!不說了,說多了你也要跟著掉眼淚,快走快走,別為了老婆子我給耽擱了,好好地去賞賞梅,回來再說給外祖母聽。」她都這把歲數了,還有什麼好放不開。
「外祖母,你先把藥喝了,還有半碗。」司徒青青指了喝了一半的湯藥,怕老人家怕苦不肯喝。
「小管家婆,我自個兒的身子還不會照顧著嗎?沒見你尋戶好人家,終身有靠,怎麼也不肯闔眼。」她得替女兒看著,女婿那個人太不著調了,真怕他把她的寶貝外孫女帶壞了。
曾經風華似月、風姿過人的國師,在他岳母眼裡只是個沒分寸的毛頭小子,做事衝動又毛躁,不堪為人父。
誰家的兒子會不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人家的閨女帶走,捎來一封信說他們成親了,不必來喝喜酒,因為拜過堂了,行為胡鬧得如同兒戲,把兩家人氣得不輕。
「不行,我得看你喝完了藥才走。」司徒青青可重視外祖母的身子,況且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看外孫女堅持的盯著她,嫌藥苦的言老夫人只得眉頭一皺把藥全喝了,催促著幾個姑娘出門。
幾個花朵兒似的小姑娘這才相偕離開。
第八章 大受歡迎(2)
「玉娘呀,我不放心。」她還那麼小,幾時才能出頭?
閨名玉娘的鍾嬤嬤滿臉堆笑,送上一碗花蜜水。「那你就多活幾年,看著小小姐成親生子,再當她的娘家替她撐腰,只要咱們言府不敗落,小小姐的底氣就在,不論嫁到哪戶人家都能過得好。」嫁妝多給點壓箱銀,保她一生衣食無缺,有銀子在手誰也拿捏不住。
「嗯!你說得對,起碼再活個一、二十年,我外孫女是小神醫呢,還怕保不了我長命百歲。」一說到開心處,言老夫人樂得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多吃了一盤蜜梨。
鍾嬤嬤也呵呵地笑起來,老小老小,不就要人哄嘛!主子心活了,身子跟著健朗了,她看著也高興。
相伴幾十年的主僕倆開懷地說著幾個小輩的婚事,點評著哪家兒郎好不好,有沒有出息,誰配得上丞相家的閨女,誰又惡跡斑斑不足為婿,誰家豎子是青樓常客……說著說著又不免開始擔心,怕所嫁非人。
可這些對正要前往清平郡王府的嬌客來說太遙遠了,她們想到的是今天的妝扮得不得體,髮簪珠釵會不會逾制,衣服顏色搭配得好不好,遇到貴人要如何行禮,小心不要說錯話,要有好表現……
言知非叮嚀表妹道:「一會兒你就跟在我身側,不懂的先忍著,等我們獨處時再問,有外人在勿東張西望,問到你不想答的事就裝羞,含蓄的抿唇一笑,沒人會那麼不識趣的追問到底。」不過還是很難說,畢竟有幾個和丞相府過不去的女眷,譬如陳國公府的小姐、徐中書大人的孫女。
「好。」少說話就是,她司徒青青最會裝了。
走進清平郡王府的後院,過了爬滿樹籐的影壁,司徒青青漫不經心的瞄了幾眼,不感興趣地垂下眼,比起無憂谷巧奪天工的自然景觀,郡王府的擺設太匠氣,失了美感。
人有比較才知美醜,看過繁花似錦的春景,賞過碧葉蓮天的夏荷,滿山遍野的秋楓如火,冬雪中煮茶,愜意勝如來,一年四季各有其美,絕非刻意造景所能比擬。
不過看到滿園子近千棵的盛放紅梅,司徒青青仍不免咋舌,她想的不是真壯觀,美不勝收,而是造這座林子要花多少銀子?
「你怎麼一點都不怕,面無懼色。」言知非好奇的問。她兩年前第一次來赴宴時,嚇得臉色都發白了,手腳也不知要往哪兒擱,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