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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醒來不知己是誰(1)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像是從闃靜的深海慢慢浮起,耳鳴伴隨著週身的刺痛,隨之而來的是幾番壓縮到極致的痛楚,直往心間腦門而去,強硬地逼迫著她清醒,逼迫著她張開眼——

  「醒了、醒了,菊姨,她醒了!」

  「真醒了?」

  小丫頭驚喜的嬌嫩嗓音後頭,是道輕啞而激動的聲音,她張眼望去……嗯,看不清楚,因為背光,她只看得見幾顆頭在她面前晃動,而唯一的亮光是其中一人發上的金飾,真是太閃了些,閃得她頭更痛了。

  好痛……痛得不得了,她雙眼一閉,彷彿再度潛進了闃靜的深海裡。

  就在她的意識消散之前,她閃過一絲疑惑——這是哪呀?而她……又是誰?

  當她再度清醒時,一時間,還是沒能自我解答。

  她微微動著身體,感覺像是被雷打過似的,能動,卻是動得艱難,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她以眼環顧四周,是間不算大的房,但擺設還挺素雅,比較讓她疑惑的是,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有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彷彿她不該存在這裡,可偏偏她就在這裡。

  「你再等一下,已經差人把菊姨給找來了。」小丫頭面對她的二度清醒,顯得鎮靜多了。

  她沒有說話,因為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但卻滿心地認為自己不該屬於這裡……唉,情況真是不樂觀,教她不歎氣都不成。

  這時,外頭傳來些許騷動,小丫頭趕緊開了門,便見一名婦人領著一名髮色蒼蒼的老者進屋,後頭還跟著幾個婆子。

  她靜靜地打量她們的穿著打扮,那股說不出的違和感又蹦了出來,一種說不出的突兀在心間不斷地蔓延。

  然而,她聲色不動,乖巧地任由那位老者替她把脈,她看得出所有人都等著一旁婦人的吩咐,那名婦人肯定是這兒當家作主的,想必能夠替她解惑。

  一會,大夫對那名婦人低聲說了幾句,婦人便讓婆子領著大夫離開。

  房裡的氣氛瞬間凝滯了起來,婦人站在她的面前,用那雙美而冷的眸子直瞅著她,她下意識地認為,婦人絕不會是她的家人……應該吧,只是也不怎麼清楚自己是打哪來的自信就是。

  「把自個兒搞成這樣可痛快了?」菊姨冷笑了聲問,眸底是隱藏不住的惱意和輕蔑。

  她眨了眨眼,實在不知道婦人說的是哪樁……不過這話意聽來,她會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是她自找的?

  太傻了吧,沒事把自己搞得這麼慘幹麼?

  「怎了,不是一直都伶牙俐齒得很,怎麼一醒來就不吭聲了?以為當個啞巴我就治不了你?」菊姨眸色一沉,似乎有了打算。

  見狀,她趕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一開口,嗓音沙啞得可憐,喉頭更痛得她不想再發聲。

  菊姨漂亮的柳葉眉微揚,瞧她的眼神有幾分興味。「唷,不是瞧不起我,還會跟我道歉,你是把頭給撞壞了不成?」

  雖然喉頭很痛,但她還是勉為其難地開口,而且還附加了柔順的笑。「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笑得怯怯的,實在是因為她敏銳地察覺到婦人的極度不友善,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見風轉一下舵是應該的。

  「你不記得?」菊姨猛地瞇起水靈鳳眼,沉聲問。

  「我真的不記得,我……我連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你是我的誰,這兒又是哪裡。」她誠懇地道出她的疑惑,同時期盼婦人能為她解惑。

  菊姨端詳她半天,朝站在床尾的小丫鬟道:「香兒,將大夫請回來。」

  「是。」香兒趕忙領命前去。

  菊姨一個眼神,後頭的婆子立刻端了把椅子,讓她坐在床頭的位置。她眉眼不動地打量著她,狀似隨口問:「你說你什麼都不記得,難道你連把自個兒給磕傷了都忘了?」

  「不記得了。」那彷彿有人將她腦袋裡的記憶給全數抽掉,乾淨到連一點渣都找不到,實在是令人惶恐,要不是她心臟夠強,說不定早就怕得哭天喊地了。

  想想,她真是了不起,夠沉穩,她都忍不住想誇自己了。

  菊姨微瞇起眼打量著她,說是不信,卻是不得不信。在她撞柱自盡前,她高傲嬌氣,寧死不屈,這會醒來後儼然像是變了個人,不見傲慢,甚至笑臉迎人,話語溫婉,就連眼神都變得澄亮,彷彿無所畏懼,倒是那受過禮教的千金小姐氣韻神態依舊沒變。

  若真是忘了,成了眼前這性子,對她而言是好事,但要是裝的……

  「菊姨,大夫來了。」

  香兒的喚聲打斷她的思緒,她起身便對著大夫問上幾句,大夫聽完,沉吟了會便道:「這倒是聽說過的。」

  「能醫嗎?」她神色微動地問。

  「這不是能不能醫,而是沒個准,也許幾天後就恢復,又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恢復,沒人說得準。」

  「有沒有可能是假的?」雖說可能性不大,但天曉得呢?也許這位官家千金為了逃出天香樓想出了這法子也說不定。

  大夫瞅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對上那雙水靈靈的雙眼,脫口道:「她瞧起來倒不像假的,人的性情要在短時間內轉變如此大……不是件簡單的事,而醫書上也曾記載,因頭傷而喪失記憶者,多伴隨著性情大變,依老夫所見,這小姑娘是極可能沒了記憶。」

  他進天香樓替這位小姑娘診治了幾回,每每總見小姑娘神色戒備,先前進屋幫她診脈時,只覺她脈弦氣淺,少了張牙舞爪的氣勢,他也沒擱在心上,如今聽鴇娘提起,才發覺她彷彿變了個人,瞧,這會兒還對著他笑得靦腆。

  大夫被請出去後,菊姨再次坐回椅上,再三審視著她。

  她表現出她最大的誠意,哪怕全身痛得像無一處完好,她還是勾起她自認最無害最誠懇的笑弧,希望得到對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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