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想愈是光火,愈覺得無法忍受。
「屏兒,傳個信息給衛二爺的小廝,就跟他說天香樓有大事,要衛二爺過來一趟,衛二爺要是不來,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綺羅思緒動得極快,一會兒功夫便已經想到了十全法子。
想全身而退,攀上枝頭當鳳凰,也得問她允不允!
瀲灩進了上房後,與李叔昂相見歡,談得相當愉悅,最重要的是李叔昂動作極快,今日就要將贖身錢交付,馬上帶她離開天香樓。
「這不會太急嗎?我還想好生款待二爺呢。」菊姨嘴上說著惋惜,卻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贖身錢到底是多少,瀲灩不曉得,橫豎對她而言,她不過是換了個當差的地方,不過瞧菊姨一臉歡天喜地,她想這筆金額可能超乎她的想像,而李二爺要是不提,她是絕對不會問的。
只是,這回除了上次見到的兩個男人之外,他身邊又坐了個沉默的男子,從她進房至今,吭都沒吭一聲,只是神情不耐地呼著茶,彷彿極厭惡天香樓這種地方,又或者該說……
厭惡她?
「不算急,我已經找了落腳處,就順道將瀲灩給帶過去。」李叔昂笑瞇了桃花眼,迫不及待想把人帶走。
「瀲灩能遇到二爺,真是她的福氣,往後還請二爺多多照顧了。」菊姨說著,又舉杯敬他,瀲灩也跟著意思意思地淺呷一口。
一會,李叔昂便道:「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就讓瀲灩去收拾收拾吧。」
菊姨正要答允,外頭響起了敲門聲,夜兒在外頭說:「菊姨,衛二爺知曉有人給瀲灩贖身,特來敬瀲灩一杯酒。」
瀲灩聞言不禁微揚起眉,但菊姨已經應聲讓人進房。
「李二爺,這位是蟠城知府的二公子,之前瀲灩多有靠他照料。」菊姨連忙起身介紹。瀲灩跟著起身,就見綺羅竟跟在衛玉身後進房,雖說看似尋常,但不知怎地,卻教她心中警鈴大響。
趁著那頭交談,綺羅走到她身旁。「聽說妹妹今日就要走了,所以我也過來敬妹妹一杯酒,祝妹妹順風。」
綺羅巧笑倩兮地道,自動自發地斟著桌上的酒,自個兒捧了一杯,也遞給瀲灩一杯。
綺羅一口飲盡,瀲灩還抓著酒杯。
「妹妹怎麼不喝?」綺羅笑問。
瀲灩笑了笑,還未應聲,衛玉已經在那頭喊著,「瀲灩,往後就見不著你了,直教小爺我心裡難受,但見你有好日子過,我也替你開心,敬你一杯,願你順風。」話落,舉杯飲盡。
瀲艷笑著將酒杯擱下,又另斟了一杯酒,豪氣地飲盡。「多謝衛二爺,多謝姊姊,承兩位吉言,瀲灩必能順風。」
衛玉又和李叔昂聊上幾句後,便和綺羅先行離開,瀲灩瞅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猜不透兩人葫蘆裡到底是賣什麼藥,但想想她都要離開了,哪怕他們有什麼詭計也得逞不了,於是便沒擱在心上。
「瀲灩,去收拾收拾,我跟二爺再聊幾句。」菊姨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先回小院。
瀲灩朝著李叔昂輕點個頭,見李叔昂那雙桃花眼都快要迸出火花,揣測他許是又準備了衣衫要她換上,不禁覺得好笑。一離開上房,便見應多聞站在香兒後頭,像她一進門後,他就一直待在這裡。
「香兒,你先回去替我收拾收拾,衣衫什麼都不要了,只帶貴重的,其餘的碎銀和金裸子全都分給幾個要好的姊妹和丫鬟。」她吩咐著,打算先支開香兒,趁這當頭跟應多聞把話說清楚。
香兒看了兩人一眼,順從地先行回小院。
瀲灩瞅了他一眼,順著廊道下了階,他也跟在身後,直到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廊道,她才啟口,「今晚,我要跟李二爺走了,我跟李二爺說好了,就我跟香兒,而你,可以離開了,或者要繼續留下,都隨你。」
應多聞走快了幾步,擋在她的面前,她垂斂著眼,瞧見他繫在腰間的玉勒子。這個玉勒子打她救他時,便繫在他腰間的,可從未再見他戴過,今兒個倒是巧了,這代表他也有意要離開天香樓吧。
「瀲灩,如果你不願跟他走,我現在就立刻帶你離開天香樓。」應多聞沉聲道。
瀲灩撇唇笑得很冷。「如果你能帶我走,咱們早就走了,不會直到現在。」
應多聞抓起玉勒子。「這個玉勒子代表我的身份,出入城門或縣界,不需被盤查路引或身份,我真可以帶你走。」若非是緊要關頭,他不願再碰這塊玉勒子,為了她,他願意。
瀲灩直盯著羊脂玉質地的玉勒子,半晌才道:「遲了。」
「瀲灩。」他輕抓起她的手,她卻隨即抽開,一如這幾個月來,她不願再親近他,瞧也不瞧他一眼。
他心裡難過,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每當他走近她一步,她就會立刻退上一步,那無視於他的眼神,教他儘管有滿腔的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可如今他是不得不說,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不過是一份相救的恩情,咱倆之間早已相抵,你沒必要再為我做什麼,你走吧。」也許是她夠無情,才能將剛萌生的情愛扼殺得連渣都不留,甚至面對他,她也無一絲動搖。
「你對我那日說的話始終耿耿於懷?我……」
瀲灩平靜無波地打斷他未竟的話。「沒有,我並非耿耿於懷,只是認清事實。」認清了自己的身份,認清了他對自己的介懷,讓自己死了心而已。「多聞,謝謝你這陣子照顧我,已經夠了。」
話落,她便從他身旁走過。
她頭也沒回筆直地朝往腰門的廊道走,走著走著,不知怎地,眼前竟然模糊了起來,她眨了兩下,斗大的淚水順頰滾落,她停下腳步,猛然發覺自己的牙根咬得發疼。
原來,離別竟如此的痛。
原來,愛情不是說扼殺就能扼殺,就算不要,還是在心底深植了……可是她沒有回頭路了,她不回頭,也不會再往回走,因為她不想再讓自己更痛,於是抹去了淚,繼續往前,然而才剛走過轉角,腳步突地踉蹌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