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換抹布來擦地板。」
語萱乖乖回答,還是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小綿羊。
莊語萱乖,程馥珈還是一樣不爽。
因為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笑得乖巧又溫柔,讓她覺得自己的拳頭打在棉花上,找不到施力點的感覺,很爛!
程馥珈吞下怒氣,朝她勾勾手。「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語萱心裡悶不悶?當然悶,不過她裝乖扮巧的經驗足足有十多年,所以不讓微笑卸任的能力可不是普通的強。
她溫順地朝程馥珈點點頭,心底卻複習起婆婆的至理名句——
你知不知道自己配不上閔鈞?知不知道有多少名門淑媛排隊等著嫁進陸家大門?人可以蠢到不懂別人在想什麼,但不能蠢到連自己的份量都看不清楚。知所進退會不會寫,不會的話上網去查一查……
對這樣一位三不五時造訪的奇葩婆婆,語萱除了忍氣吞聲、裝乖扮傻之外,還能怎麼處理?
閔鈞大學畢業不久,絕對供不起這樣一間大豪宅。
認真算算,自己能過上優渥生活,公婆在某個程度上做出不小貢獻,所以冷言冷語、激烈批評、刻薄惡毒……她應該心懷感激地承受下來。
有沒有聽過吃人嘴軟?何況她吃的還是婆婆的心頭肉,不過是幾句傷自尊心的話,還好、還好……
轉換心態,嚥下委屈、吞下難堪,她帶著滿臉溫婉微笑走到婆婆跟前。
「坐下。」程馥珈伸出粉紅色指甲,指指對面的位子。
「是。」語萱坐下,背挺得很直,屁股跟軍人一樣,只敢坐三分之二。
她的服從讓程馥珈鬆開緊繃的臉皮,從皮包裡拿出照片放在桌面上。
「她叫做盧欣汸,哈佛大學商學院畢業,是閔鈞的學妹,你覺得她怎麼樣?」
語萱認真看,老實回答,「覺得她很聰明、漂亮。」
「不光聰明漂亮,她學歷高、脾氣好、才藝多、人脈廣,她是盧家的獨生女,身價非凡,這意謂著什麼?」
語萱「老老實實」地搖了頭。
「意謂著,如果她嫁給閔鈞,兩家的企業可以順利結合。像盧欣汸這種人才是陸家中意的媳婦,你,並不是。」她說話不藏著掖著,有話直說,就算這話很傷人也無妨。
「哦。」她點頭賠罪,卻在心裡反駁:對不起,我已經是陸家媳婦,婆婆不認、但兒子認下了。
語萱同情地看婆婆一眼,不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需要時不時跑到這裡來浪費口水?養一個不聽話的兒子著實讓人困擾,語萱理解她卻無法幫助她。
「哦什麼哦?你以為我來這裡是看你演一二三木頭人的嗎?」
所以呢?不演木頭人演什麼?塑膠人?
語萱苦惱,卻沒有傻到跟婆婆頂嘴,因為那不叫據理力爭,而是叫找死。
見語萱不應話,程馥珈火大極了,這個笨女人,閔鈞是被鬼遮眼了嗎?怎麼會看上她?
「離婚吧,你同意離婚,我給你一筆錢。」
語萱低頭,吶吶回答,「閔鈞不會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我的事,你只要簽字就好。」
她噘起嘴,委屈地搖搖頭。「婆婆對不起,閔鈞會生氣,惹他生氣的事我不能做。」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像鬼打牆似地,不管說什麼都會牽扯到閔鈞身上,然後同樣一句「惹閔鈞生氣的事,我不能做」做結尾。
碰到這種木頭媳婦,所有婆婆都會氣到吐血吧,不過程馥珈沒有吐血,只是罵人的話一串接一串狂飆。
程馥珈罵語萱是豬、罵她寡廉鮮恥、罵她出身不好想攀大樹……但不管婆婆怎麼罵,語萱都低著頭半句話不應。
一個小時之後,程馥珈第無數度敗陣,悻悻然離開,而語萱在那之後吃掉兩包M&M。
關上門,背貼著門,呼……語萱吐長氣,又挺過一次。
心煩、心亂,語萱拿起手機打開聯絡人名單用手指一個個滑過去,連續滑兩遍之後才發覺連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是啊,同學、朋友們,現在在做什麼?
上班?上學?像她這種以貴婦為職業的,少之又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斷了線……
語萱帶著禮物,慢慢走近「阿華麵店」,招牌另一邊的「阿語服裝修改」已經被報紙貼掉。
語萱有位虎媽,她從小在棍棒下長大,她清楚母親所有的要求不是因為生活太艱苦需要洩恨,而是因為對她期待太深。
她是母親唯一的期望。
母親希望自己出人頭地,希望自己勤奮上進,而高中畢業立刻結婚,百分百不在母親的期望中,更何況閔鈞太有錢,「上流社會」四個字對母親的定義等同於「狼心狗肺」。
她必須深吸好幾口氣才敢走進店裡,在發現李叔的背影時,語萱升起一絲希望。
李叔是母親最好的朋友,他很疼愛自己,有他在,母親或許會……
發現門口的語萱,莊茵華深吸一口氣,高舉菜刀重重地往砧板上一剁,菜刀瞬間立在砧板上,店裡的兩桌客人轉頭,發現氣氛不對,反正快吃完了,大家趕緊付錢走人。
語萱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前一步,她兩腿發軟,連「媽」都喊不出聲。
莊茵華覷她一眼,問:「誰叫你來的,出去!」
「媽……」語萱抖著唇,低低地喊一聲。
「別亂喊,你是鳳凰、我是竹雞,竹雞和鳳凰怎麼會是母女。」
「媽,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她顫巍巍地把禮物放在桌上,賠笑臉。「是我不對,我跟你說對不起,可以嗎?」
「我承受不起。」莊茵華從料理台後面走出來,抓起禮盒往馬路上丟,又連推帶拉把語萱推出店門口。
這是第幾次?語萱都快數不清了,難道媽真的希望她離婚?
「媽,你到底要怎樣,難道你不認我了嗎?」語萱憋不住喉間的哽咽。
莊茵華冷眼看她。「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李叔聽不下去,歎口氣走上前拉拉莊茵華。「講這種話有什麼意思,和女兒賭氣有用嗎?女兒是自己生的,就算做錯也不能老趕她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