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挑了挑右眉,似笑非笑,小丫頭居然知道陳昭、陸明?那麼肯定有幾分意思,他鬆開胸前鐵桶似的手臂,說:「等著,我進去問問。」
他的聲音比表情更冷,如果不是有動作出現,小茱會懷疑他是冰塊人,只是……他的口氣怎麼那麼輕鬆?是楊梓燁的傷很輕鬆?還是兩個人的關係很輕鬆?輕鬆到就算楊梓燁傷得很嚴重,他的心情也不會受影響?
小茱心急的緊盯著那扇木門,嘴裡不斷喃喃念著「芝麻開門」,可是卻又害怕打開門後看到的情景,她會看見什麼?一個被火紋身的楊梓燁?一具和焦屍相差不大的活死人?
她越想越恐懼,卻弄不清楚這樣的感覺是因為罪惡感,還是因為喜歡?
喜歡……已經喜歡他了,是嗎?還是在山林中「第一次見面」就關心上他?
他與她,前世並無太多交集,沒有恩,卻有仇。
是他下令責打她,只因為她貪看野史雜記,是他把她送到楊梓軒身邊,害得她被叉叉圈圈,不得不死心認命,為過好一點的日子,努力往上爬、勤練宅斗文,到最後死於非命。
面對這號人物,她該做的是有多遠躲多遠,而不是關心、心疼和憂鬱。
可她憂鬱了,憂鬱得不知所措,憂鬱得忍不住哽咽,憂鬱得淚水再度蠢蠢欲動。怎麼辦?他被火燒了……
咬緊牙關,她把氣憋在嘴巴裡,鼓起腮幫子,好像只要憋住不哭,他就會平安無事。
是啊是啊,變醜沒關係,殘障也沒關係,只要能活著,通通沒關係,她會告訴他人生的價值不是決定在一張臉,而是堅強的心志。
引頸翹望,門終於被打開了。
不等旁人來迎接,童小茱快步衝上前,屋子不大,卻擠上一堆人,陳昭、陸明、小廝阿楚,還有一個白鬍子老公公。
她想跑到梓燁床邊,卻被老公公擋下,他抓住她的肩膀,細細觀看她的五官。
她的鼻樑正直、高隆有肉、潤澤飽滿,開富在鼻,代表她人緣好,財富越聚越多,難怪會被丘大總管那個老滑頭相中,下巴是俗稱的地庫,主福祿與晚運,她的下巴豐厚圓潤,配上圓臉,代表受丈夫疼愛,家庭安定,德高望重,受人擁戴;她的耳朵高低適中,光明柔嫩,耳垂有肉,代表聰明伶俐,有福有德。
這樣的丫頭,甭說丘大總管看上眼,便是司徒不語他本人也瞧上眼了,她一整個福氣相啊!配上梓燁這個苦命孩子,再恰當不過。
「老爺爺……」小茱哽咽喚道。
「我是司徒大夫,你可以叫我司徒爺爺。」
「司徒爺爺,楊大哥他……」
他二度截話,「他沒事。」
「沒……事?!」
「對,沒事,死小子,還不快點坐起來,想嚇死小丫頭嗎?」司徒不語頭也不回,兩隻眼睛還是盯著小茱,她的福德宮……完美吶,氣清色潤,有德有福、有緣有財,這樣的面相,萬中挑一。
聞言,陳昭、陸明、阿楚和鐵心陸續退開,小茱困惑的轉過頭,就看見坐在床上朝她微笑的楊梓燁。
他沒死,可是容貌毀了,手燒殘了,腳也扭曲得像炸麻花,這樣的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是強忍疼痛,還是腦子燒殘了?
小茱顫巍巍地走向他,抿緊雙唇,手心在身體兩側緊握,她想摸他卻強忍著,淚水翻出眼窩,她哭了。
「怎麼?害怕了?」梓燁問。
她猛搖頭,沒搖出真心意卻搖出一串淚水,她爬上床,坐到他對面,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很痛嗎?」
「不痛。」他的身子不痛,可是她的淚水卻讓他的心猛地絞痛起來,他抬手輕輕撫觸她蘋果似的小臉,又再說了一次,「我不痛,別擔心。」
「司徒爺爺的醫術高明嗎?」小茱不是擔心,而是害怕啊,雖然她不清楚自己怕些什麼,就是隱隱地驚惶、恐懼。
「很高明。」
「那他可以把你臉上的……」
話說一半突然打住,她覺得自己蠢斃了,這種燒燙傷就算在二十一世紀透過醫學美容也不見得能夠完全治好,她憑什麼要求一個只會開草藥的老爺爺把傷疤變不見?
她搖頭又點頭、點頭又搖頭,搞了老半天才把臉上的哀傷給收藏妥當,她刻意揚起笑意,說:「女人的青春在臉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裡,你好好賺錢,就能留住大把大把的青春。」
這是什麼鬼話?一屋子男人卻聽得笑了。
童小茱又道:「咱們是男子漢,不學那些忸忸怩怩的小姑娘,\'長得灞亮做啥,能吃喝嗎?咱們還是充實自己,將來在社會中出頭天,到時不管你長得像酷斯拉還是傘蜥蜴,都會有人拿你當佛祖膜拜。」
楊梓燁好笑的瞅著她,她幾時變成男子漢了?況且他也從沒期待自己變成佛祖,這丫頭說話會不會太誇張?
還有,那個什麼酷斯拉和傘蜥蜴是什麼東西?
「男人不怕醜,就怕沒內容,你別擔心,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皇帝肯定會破格拔擢。」
梓燁明白她急急忙忙說這些話是想安慰他,他摀住她的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
冷冰冰的鐵心冷冰冰地道:「你難道不知道,身有殘疾之人不准參加科考嗎?皇帝再破格,也不會知道他是誰。」
「為什麼?他壞的又不是腦子,如果當官的只要看四肢是否健全,而不是有沒有能耐,滿街百姓都可以當官。」哪有這回事,分明是歧視殘障人士,沒人權,她要綁白布條抗議。
「不管你高不高興,這就是規定。」鐵心涼涼的再補一句。
小茱忿忿不平,她猛地轉身,握住梓燁的肩膀,認真說道:「沒關係,行行出狀元,天底下士農工商出頭天的比比皆是,又不是當官才可以造福人群,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會為成為呼風喚雨、光前裕後、震古爍今的大人物,我不是安慰你,我說的每句話都再真實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