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朔夜當時只是仰天朗笑數聲,接著便欺近,帶著氣音問她,「就憑你一個小女娃,傷得了我嗎?」
她嘟起嘴,但再不滿也只能同意他說的,「也是,我怎麼傷得了你。」
雷朔夜則是給了她一個摸頭安撫,對她說,她給他的感覺很舒服,他覺得他可以相信她,所以不會防著她,那是一種安心感。
見洛欞罌想起雷朔夜,竟然雙頰飛出了赧意,石賢熙皺起眉頭,再開口就是詆毀,「欞罌……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怎麼了嗎?」洛欞罌見他臉色凝重,頓時不解。
「軒毓侯他……有些不好的名聲。」
「不好的……名聲……」
「他是個侯爺,卻二十五歲了還未娶親,就是因為他遊戲人間、留戀花叢還定不下心。」
洛欞罌不太相信這件事,直覺是謠言,她在紫微院當琴師也有幾日了,看不出雷朔夜是這樣的人。
反而是他拿著書在擷碧亭裡閱讀的模樣,給人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印象,讓她幾乎都要忘了他其實是一名能上戰場殺敵衛國的驍勇武將。
見洛欞罌一臉狐疑,石賢熙給她模稜兩可的回應,「依他的身份當然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但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總會有一兩件醜事在私下傳開來。」
真的嗎?洛欞罌還是不信,遂笑著對石賢熙說那應該是謠言。
在洛欞罌未注意到的時候,石賢熙斂起了神色,他發現……雷朔夜在洛欞罌的心中似乎有其特別之處。
這怎麼行?他可不允。
擷碧亭中,今日洛欞罌抱琴而來卻意外聽見琴音流瀉,琴聲曠遠悠然,她緩下步伐,被這琴音吸引,這曲子之中隱含著瀟灑,而撫琴者正是雷朔夜。
一直以來,她以為像雷朔夜這樣的武將,就算彈琴也是豪氣干雲的戰曲,怎麼他的琴音好似滄海一笑,不帶任何堊念?
這琴聲若是出自於一名武將之手,那也好像是將一生之路走到終老,始將心融於琴才能讓這琴曲彈得似訴似憶……
似是聽見她的腳步聲,雷朔夜停了琴曲,回身一望果然看見了洛欞罌。
「欞罌姑娘,你來早了。」
「有幸能聽見侯爺撫琴,欞罌早來得好。」抱著琴盒走進擷碧亭,在琴桌上放下自己的琴,再望向雷朔夜時,他已走至亭邊仰望著湛藍的天,「或許能有幸聽見侯爺的 《弱水吟》。」
她還真是對那曲《弱水吟》念念不忘啊!雷朔夜唇角微勾,沒有針對《弱水吟》做回答,「我很久不彈琴了,今日只是一時興起,本想在你來到之前將琴收起,沒想到你早來了。」
「侯爺不是要一名琴師與您切磋琴藝嗎?怎麼會在欞罌來之前收起瑤琴呢?」
雷朔夜想起了虞雪罄為他找的借口,他哪裡是要與她切磋琴藝,這是當初要她來紫微院當琴師的借口罷了,但他不能明說,所以轉了語意,「聽了欞罌姑娘的琴藝之後,我覺得單純欣賞欞罌姑娘的琴藝更好,便不再提起切磋琴藝的事。如今欞罌姑娘聽過我彈琴,還覺得我能與你切磋琴藝嗎?」
「侯爺這麼說真是折煞欞罌了,是欞罌不配與侯爺切磋才是,方纔那首琴曲訴說的意境,像走過一生坎坷最後終於尋到了歸處一般,身,隨遇而安;心,無負所擇,恍若只需一琴一樽見證自己的一生,一派瀟灑、一世悠然,無人能訴平生。」
雷朔夜一哂,回身望向洛欞罌,她語意裡充滿稱讚,但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被她說得好似已是風中殘燭之年,以琴曲盡訴此生?
「欞罌姑娘,或許生而為人,最終想要的都是一派瀟灑、一世悠然,無人能訴平生。」
「與侯爺相識越久,欞罌越不認識侯爺了。」她來到雷朔夜的身旁,與他一同仰望天際,天湛藍得不見一朵白雲。
「喔?是失望?」
「不,原先欞罌想侯爺是武將,一定不甘屈就於軒毓城,一定想著上戰場快意殺敵。」
雷朔夜不想誤會,但洛欞罌畢竟是皇帝的眼線,會不會是有意問了這個問題?
「快意殺敵?我並不喜戰爭,會領皇命出征是天莊本家希望我為朝廷效力,對於權力鬥爭我更是無心,回到軒毓城對我來說不是屈就,反而如魚得水。」
雷朔夜是有意說給洛欞罌聽,讓她將此話傳給京城的皇帝,但他說的的確也是實情。
洛欞罌為雷朔夜覺得可惜,如果皇上也像她這樣相信他便好了,那天石賢熙與她說了不少關於雷朔夜的事。
說他不學無術,愛拈花惹草,不管是真的花草還是指風月場所的女人,又說他會打勝仗全是因為崇德皇朝本就兵強馬壯,雷朔夜只是運氣好,正逢朝中沒有武將才立了戰功,回到軒毓城雖然遠離了京城的權力核心,但或許他自己都不想回京,樂不思蜀了。
不過,這些話她沒有盡信,崇德皇朝如果兵強馬壯,哪裡會國力日漸衰敗引得外患不斷?雷朔夜若真的只是運氣好,那怎麼領兵?怎麼服眾?
她不是沒看過史書,總覺得雷朔夜這是韜光養晦,「欞罌覺得侯爺不像謠言所傳,是個留戀風花雪月操弄感情之人。」
雷朔夜難掩失望,如果她的第一句話他不相信是試探,一連問了兩句,他還能認為不是嗎?她終究還是任務為重,在為皇帝監視他。
這讓他有些惱怒,只是神情沒有顯現出來,他有辦法可以改變她的心,但他得先找出在她身邊碎嘴的人。
他是給了皇帝一個塑造出來的形象,若不是這回真的國難當前他也不會接掌兵符,如今兵權交出去了,他又恢復成那個性喜風月的侯爺,但對於女人,他可一向是潔身自好的,畢竟能入得了他眼的女人,真的不多。
而給了洛欞罌錯誤消息的人是誰?分明是想詆毀他!
雷朔夜收回視線望向洛欞罌,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是誰膽敢在欞罌姑娘耳邊這樣誹謗我?我若是操弄感情之人,第一個要得到的應該就是欞罌姑娘的心才是,欞罌姑娘仙姿絕色,見過了欞罌姑娘,哪個男人還有心思想著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