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沒休息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她心疼地撫著他的臉龐。
「你不在。」他將臉頰靠在她的掌間,目光沒一刻從她臉上移開過。
她望著他疲憊神色,想起這一路上梅非凡所擔心之事,忍不住開口問道:「鐵城的情況如何?」她感覺他身子一僵,仰頭看著他。
「鐵城已被攻破了,居民開城投降。」他面無表情地啞聲說道。
「傷亡呢?」她緩緩坐起身,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
「二皇子屠城。」
她用力閉上眼,瑟縮起身子,好似她親眼目睹了一切。他的聲音動搖了,而能讓他動搖的原因只代表了——慘不忍睹。
「你怪我嗎?」他握住她的下顎,冷涼氣息直逼到她面前。
她睜開眼,攬住他的頸子,聲音顫抖地說:「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知道他是被恨逼著走,但那畢竟是那麼多條人命,她沒法子這麼快釋懷啊。
「但我沒有時間了。」他將臉埋入她的發間,粗重地喘息著。
「什麼意思?」她的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掙扎著抬起身,看見的卻是他痛苦不已的眼神。
「主人。」門外響起敲門聲。
夏侯昌皺了眉,卻知道若非急事,旁人不會在此時打擾。
他安撫地摸了下她的髮絲,下榻走到門邊,揚聲問道:「何事?」
「軒轅爺已到京城,約您在老地方見。」門外說道。
「知道了。」
等到夏侯昌轉身回到榻邊時,她已經披上了衣,坐在榻邊一臉著急地望著他。他走到她身前,指尖逐一滑過她擰起的眉,潔亮的杏眸和柔軟的唇——這張臉他還沒看夠啊。
他輕憐的舉動讓她胸口一窒,一手貼在他的胸口問道:「你說沒有時間了是什麼意思?」
夏侯昌望著她,喉嚨卻像被人掐住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他說不出口!
不想她因為他的痛而痛,因為她已經為他心痛了那麼多年了……
「二皇子攻破鐵城,最快五日後便能直抵東羅羅京城。如此功高震主,我當然要在此時好好做一番安排。」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你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你的身體有事。」她長吐了口氣,埋怨地望了他一眼。
「軒轅嘯來了,我得出去一會兒,你先歇著等我回來。」他戀戀不捨地撫著她的臉龐。
「二皇子一進東羅羅京城,還要死多少人?」她抓住他的身子不肯鬆手。「不會再出亂子了。北荻軍隊屠城後,已是兵疲馬倦,加上我已經命人將我的那一萬軍隊從二皇子手下調離,北荻如今能造成的傷害有限。」
「那麼京城的人民得快點撤離才是。」她低語道。
「那不是你該擔心的事,做桌好菜等我回來吧。」夏侯昌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把她推回榻間,自個兒取了件新衣換上,便轉身離開。
東方荷聽見他離開的聲音後,立刻一躍起身,整裝打理著自己。衣裳下一身的吻痕和指痕讓她紅了臉又皺起眉——他今天要的比往昔更野,是因為久別重逢嗎?還是因為二皇子屠城讓他心有不安呢?
他是在乎那些百姓人命的吧,否則怎會臉上沒有半分喜色。
畢竟他的血毒已祛除,一切計劃也都在他的掌握下進行著啊。
只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東羅羅京城的人受到傷害,她得快點將鐵城已經投降一事告訴梅非凡——
梅非凡此時應該正在前往皇城外頭的東吉門廣場、解救假鳳女的路上吧。
東方荷推開「東方院」的大門,吩咐管事備好快馬後,加快腳步走向大門前。梅非凡是真正的鳳女,她應該能帶著百姓們在北荻軍隊來臨之前,提前從京城撤退、減少傷亡吧。
能救一個便算一個,這是她如今唯一能替夏侯昌所造的殺業做出的補償了。
況且,梅非凡前幾日雖然找到了神官巫冷,可巫冷早已漠然於一切,如今已經帶著梅非凡送給他、好照顧他身子的喜鵲,在返回巫咸國的路上了。巫冷只留下一個裝了東羅羅未來預言的荷包,要梅非凡與軒轅嘯再度相逢、兩心相依時,才能打開。
因此,梅非凡現在就只剩她這個好姊妹相伴了。而有她站在梅非凡身邊,就算夏侯昌當真要對梅非凡痛下毒手,那她至少還能為梅非凡擋上一刀啊。
東方荷接過馬伕備好的快馬,一躍而上馬背,快步朝梅非凡的方向前進——
不,東方荷不會這樣對他的!
夏侯昌緊握著窗欞,瞪著皇城外的東吉門邊廣場裡的擁擠人潮開始因為梅非凡的到來而讓出一條路。
他緊盯著靠在梅非凡身邊的東方荷,牙根因為過分用力而隱隱發痛著。
稍早之前,他抵達了這座位於京城最高的「東方酒樓」裡的塔頂廂房時,軒轅嘯已經坐在那裡喝完了一罈酒,並監看著皇城的動靜。
皇城周邊原不該有這種能俯瞰皇城內部的私人高樓,可夏侯昌送了錢給辛漸,並讓酒樓一半收益全歸辛漸,哪還有什麼蓋不成的樓。
然而,就在方才兩兄弟說話的當下,他們看見皇城裡開始撤軍,知道羅艷和辛漸是打算不顧人民死活放棄京城,逃往東南州郡了。
一會兒之後,管事便前來稟告有名自稱「鳳女」羅盈的人正朝著廣場前進,而東方荷正陪在她的身邊。
東方荷還能陪在誰身邊?
梅非凡就是鳳女!
軒轅嘯聞言後,憤而離開要去找梅非凡算帳,而他則命令管事盡快將東方荷帶到這裡。
「為何要讓我恨你?我以為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夏侯昌瞪著窗外人群,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東方荷知情他的一切,更知道他恨鳳女羅盈入骨,可她居然沒告訴他梅非凡就是前任鳳女!他要她當著他的面,把話說清楚!
「來人!還沒把東方荷帶來嗎?再去催!」
夏侯昌轉身大吼一聲,胸腹間卻不期然襲上一陣絞痛,痛到他抓住胸前衣襟,弓起身子,面貌猙獰地粗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