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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她想,若他決定讓某人替他生下孩子,她應該便會死心吧。但是,夏侯昌至今沒讓任何一人受孕過,因為他說孩子會成為別人掌控他的籌碼。

  他以前是這麼冷情的人嗎?東方荷想著多年前,她在古墓外頭救的那個十八歲少年。

  少年渾身是血,滿身窟窿般的爛傷口,一張臉被大大小小的膿疹佔據,雙眼甚至因此而被擠成一條縫。

  若非她已獨處了幾個月,急需一個能說話的伴,她又怎麼有膽子把那樣一個人帶回古墓裡休養呢?

  但,那時候多好啊。東方荷歎了口氣,怔怔地看著週遭大大小小的金荷燈台、以金箔繪製的荷花屏風、荷花香爐,以及用各式珠寶妝點的荷花鏡。

  夏侯昌為她蓋了這座位於荷花間的院落「聽荷院」時,旁人都說他待她特別。其實,她認為他不過當她是個曾和他同甘共苦過的家人。

  試想,他若真當她是女人般地在乎,為何總不碰觸她?為何還要這般妻妾成群?她不貪什麼妻妾名位,她要的就是一顆心,偏偏這男人最缺的就是一顆心。

  東方荷驀地起身,不停在屋內踱著步,腰間那塊刻成荷花形狀的羊脂白玉與金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雙手互絞著,知道讓自己不安的不只是今日之事,而是一場由夏侯昌佈局的戰爭即將展開,必當死傷無數啊。

  可夏侯昌不在乎,他甚至還能迎進柳鶯兒——

  那她還在留戀什麼?

  東方荷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一個箭步推門而出,卻遠遠地看到一身黑袍的夏侯昌正朝這裡走來。她立刻轉身,奔到屋內,門上水晶簾被撞得叮叮噹噹作響。

  他來這樣做什麼?今晚是柳鶯兒初到府裡的第一夜,依照慣例,他應該會在那裡留宿。

  東方荷跑到屋子最尾端的儲物間,手忙腳亂地趴在地上,拉起一扇密門,用她身上的玉珮作鑰匙放入孔中,打開了密門。

  她衝進地道,在黑暗裡奔跑。

  在這裡,她不用怕黑,閉著眼睛也知道哪裡是哪裡——因為這便是當年她所居住的帝王古墓。

  當時鼠疫正盛,她做盜墓人的爹死了,獨留她在古墓裡求生。十歲的她度過成日不停哭泣的日子後,一個人在古墓裡活了半年,直到某日她外出拾食時,撿到了從薩西部落逃亡出來、傷痕纍纍的他。

  那時他們什麼都沒有,什麼東西都靠雙手撿取,連口熟食都沒得吃。直到夏侯昌不知打哪得到的一面盾牌,敲敲打打地給她做了一口鍋子。那時,哪樣東西不靠她的這隻鐵鍋煮出來。

  日後,他養好了身子,他們離開古墓。古墓裡的大量陪葬珍寶、她的盜墓知識及他的生意頭腦,讓他們很快地便靠著陪葬品賺了一大筆錢。

  接下來的幾年,他不眠不休地拓展他的野心版圖,她則隨之在側學習所有能幫助他之事,他們很快地便擁有了更多價可敵城的金銀珠寶。之後,他甚至還在古墓之上,修建了這座大宅院。

  但——夏侯昌能給她的那些外在財物,也能給別人。

  只有那柄鐵鍋,是屬於她的。

  東方荷閉著眼,撫摸著冰涼石壁上的畫像。

  「過來。」夏侯昌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東方荷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何時到這裡來的?為什麼她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我以為你沒看到我,就應該要離開。」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想見你時,就要見。」

  東方荷的身子被他往後一拉,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

  「放手。」她僵著身子說道。

  他的回應是將她更加壓往自己,他的雙手甚至環過她身前,牢牢鉗著她。

  黑暗中,覺知益發地敏銳起來——他的體溫微涼,他身上昂貴濃沉的木香瀰漫在她鼻尖,讓她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

  「為什麼逃?」他問。

  「逃?」她冷笑一聲,昂起下巴,用不在意的聲音說道:「這是我住的地方,我逃什麼?不過就是下來走走罷了。」

  「我說過,陵墓的東邊石門外頭是一處瀑流,你燈燭也不燃亮,一個人下來,萬一誤觸機關,那道石門一開,那水是會淹沒整座古墓地宮的!」

  東方荷聽著他難得急促的聲音,雙唇先是微揚,卻又很快地垮下。

  「放心吧,你之前蓋這處宅第時,不是找人來探勘過,說是即便水淹地宮也不會影響到上頭的建築嗎?況且,你若當我是一條命,可東羅羅和北荻將來要是開戰了,死的就是千千萬萬的命。」她說。

  「那不關我的事。」夏侯昌環在她身上的雙臂緊了一緊後,又淡淡地說:「三天後,二皇子司徒長達會過來這裡。」

  那代表箭已在弦上了!東方荷的身子驀然一震,開口想譏諷,雙臂卻是不由自主地無力頹下。

  「現在是要我恭喜你大業將成,天下即將一片血腥嗎?我知道了,你走吧。」她無力地說道。

  「我想走時,自然會走。」

  他的呼吸吐在她的頸間,東方荷感覺到自己皮膚上起了陣陣的疙瘩,她心頭一惱,不想再跟他繼續這樣不清不楚下去了!

  東方荷驀然轉身,雙手捧住他總是冷涼的臉龐。已經習慣黑暗的杏眼,看著他幽幽閃著光的長眸,她心頭火一起,驀地狠狠咬住他的唇。他的唇好冷。

  夏侯昌瞇了下眼,呼息變重了。

  東方荷等著他推開她,或者冷冷地斥喝她幾聲,再轉身走開。

  但他——含住她的唇。

  東方荷睜大眼,鬆了手想後退,他卻驀地圈住她的腰,將她往他身上一攬。她的後腦被他的大掌扣住,他的唇逼了上來。他淡涼舌尖頂開她的唇,蛇似地纏入她的唇間。她瑟縮了下身子,伸手推他。

  他不放手,激切地吮吻著她,像是等待了許久、像是要吞沒她的全部一般地用唇舌霸佔著她的一切。待得他願意鬆手時,她已經軟弱到只能被他攬在懷裡,臉上身子無一處不在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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