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小紅根本沒被什麼人帶走,總之現在你害得人吊死了,小紅是二姨娘房裡的人,定得要個交代。」
三總管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高壯男人,認出了是福滿樓的二當家。福滿樓是雍州一帶的知名酒肆,大當家十分神秘,從未出面,都是由紀念旭這個二當家在管事。
「二當家,你也知道我們縣侯府不是隨隨便便的地方,今日前頭宴請貴客,二姨娘給了你面子不聲張,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事情傳到了縣侯的耳裡,令縣侯不快。快快把人交出來,咱們就當沒事發生,你忙你的,回頭二姨娘說不准還能多賞點銀子給你。」
紀念旭的眉頭微皺,他對縣侯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但是開門做生意總要以和為貴,三總管這話擺明了要大事化小,只要將人交出去,就能保住福滿樓無事,只是……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濟。
「二當家,我能對天發誓,我真沒做!」張濟急急忙忙的說。
這小子雖說來福滿樓沒多久時候,但為人老實、做事實誠,紀念旭肯定他不會做出逾禮之事,他微吸了口氣,「三總管,不是我不願把人交給你,只是若把人交給你,這孩子看來也沒命活了。」
三總管的臉色微變,「二當家的意思是不將人交給我?」
「若府上真有人死了,就請三總管上衙門報案,再來押人。」
小紅死了,死因肯定不單純,現在縣侯府隨意扣了外來人,應該只想要找一個替死鬼。
「今日府裡有貴客到,明日自然去衙門上報。我要先將人扣下,以免讓他給跑了。」
「三總管儘管放心,人我會看著,不會讓他給跑了,你要押人,等衙門的人來了再說。」
「二當家,你現在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在她州城的生意看來二當家是不打算要做了?」
「三總管,」舒雲喬站了出來,對著三總管微微一禮,「不知可否帶我去瞧瞧小紅?」
「人都死了,」三總管在夜色中看了眼舒雲喬,一哼,「有何好看的?」
舒雲喬平穩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定在三總管不遠處,「三總管要我們福滿樓交人也不是不成,但總要讓我們心服口服。」
看著幾步之遙的舒雲喬,三總管先是被她的容貌給驚了一下,看那打扮像是個廚娘,但樣貌極好,甚至比縣侯府的幾個姨娘還出色,他沉下了臉,道:「你若敢看,我便帶你去,就讓你心服口服。」
紀念旭擔憂的看了舒雲喬一眼,要攔住她的路。
舒雲喬對他輕搖了下頭,表示無妨,便跟在三總管身後。
紀念旭連忙跟上去,「我也去瞧瞧,」他交代自己的娘子,「前頭的宴會可別出錯。」
「知道了。」紀二嫂腦子靈光一閃,三總管不想讓縣侯知道,她就要鬧得人盡皆知,她才不管縣侯是否丟顏面,只管保住自己福滿樓的夥計。「你快去跟著喬大妹子,可別讓人出了事。」
小紅吊死在府裡最後頭的柴房裡,人已經被解了下來,身上蓋了白布。
紀念旭雖是個漢子,但看著屋內的屍體,總覺得晦氣,「大妹子,遠遠瞧一眼便好,你別進去。」
舒雲喬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逕自走進了柴房。
紀念旭見狀一歎,也只好跟進去,關於舒雲喬曾經為了替冉伊雪洗刷冤屈而會同仵作驗屍一事,他也是知情的,但這卻是第一次見舒雲喬面對屍體。
就見她一臉沉靜的拉開了白布,仔細的端詳著。
紀念旭守在她身後幾步之遙,他一個漢子,也不怕見什麼屍體,只是看一個長得水靈的婦道人家面對屍體時波瀾不驚的沉穩模樣,總覺得有些詭異。
柴房外響起了不小的聲響,他分心的瞧了一眼,遠遠就見幾個奴才拿著提燈,身後跟著一群人,走了過來。
他瞇著眼看個仔細,在那群人裡認出了自己的娘子和這幾日讓人擔足了心的舒恩羽。
「喬大妹子,恩羽來了。」
舒雲喬一聽,將白布重新蓋到小紅的身上,站起身,看向外頭。
就見原本趾高氣揚的三總管恭敬的帶著人跪在一旁,她跟紀念旭也立刻出去,跟著旁人一起跪下。
「怎麼回事?」縣侯瞧了一眼,臉色很難看。
三總管額上浮了冷汗,今日縣侯宴請貴客,這死了人的事著實令人晦氣,二姨娘已經交代要壓著此事並將福滿樓的人捉住,私了便算,無須上報,卻不知怎麼還是傳進了縣侯耳裡,還讓人親自來了。
「二姨娘房裡的大丫頭小紅,被今日過府備宴的福滿樓夥計輕薄,小紅不甘受辱,上吊死了。」
「三總管,事情還沒個定論,你可別含血噴人。」紀二嫂聽了,不平的開口說道。
三總管暗暗的掃了紀二嫂一眼,這粗鄙村婦也不看情況,掂量自個兒身份,竟然肆無忌憚的出聲。
原本站在後頭的舒恩羽一看到跪在不遠處的娘親,立刻跑了過去,手一伸就將人給拉了起來。
舒雲喬無奈的輕搖頭。
舒恩羽不管,硬是將人給拉起,然後在娘親的耳際說道:「娘,姨母說得對,這世上有報應。」
舒雲喬不解的挑了下眉。
「他……」舒恩羽看向了站在縣侯身後昂然的男人,「看不見。」
舒雲喬的眼底閃過驚訝。
「聽瑀哥哥說,已經有大半年了。」舒恩羽乍聽這消息也有些說不清心裡的感受,雖說是自己的爹,她對他沒有感情,更沒有想要親近的心,但見他瞎了,心生同情卻又覺得他活該,總之就是兩個字——複雜。
瞎了?!舒雲喬知道後目光更是須臾不離他。
秋日的滿月掛在天際,閃著淡淡的光芒,他一身淡青衣袍,身上無一絲配飾,只在袖口和衣擺處繡著金色乘雲,當年那個好看的孩子,早長成了俊美男子,五年過去更顯挺拔,然而他看不見……莫名的情緒緊箍著舒雲喬的心,這是否能解釋他對自己的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