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我是陳美。」她用一種職業性溫柔的聲調輕輕吐說著。她的聲音並不甜,而且偏低,缺乏一些女性的柔軟,但卻有種低沉的磁性吸力。所以,她用溫柔的聲調說話,其實還不如她原有的低磁嗓音誘惑人。
「是我。」簡單有力的兩個字,像電流般傳導進她腦裡,觸得她神經一陣麻痺。
陳美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僵化起來,原有的笑容跟著職業性溫柔嗓音一起剝落變調。
「你怎麼--」她下意識低喊起來,話還沒說完便被對方打斷。
「我需要和你談談。」十分獨斷男性的嗓音。
陳美上心下心地看看余純芳,見她在忙,鬆了口氣,背過身,壓低聲音,說:「要談什麼?我已經跟你說了。」語氣有點可憐兮兮的。
他十分堅持。「我要跟你面對面地談。」
「不,」她抗拒著。「已經沒什麼好談了。我都已經說了--」
「我現在就在街道的轉角處,」他再次打斷她,十分專斷。「我等你。五分鐘。如果你不來,我就直接到你店裡找你。」
「不---,」她低叫一聲,尾聲尚未收住,他便已經掛斷電話。
陳美呆呆望著話筒,不禁皺眉,有些擔憂。她不知道他會這麼地專斷,不容她有拒絕的餘地。但要去嗎?她有些猶豫。見到他,她怕她又要動搖。但是--
「謝謝光臨!」余純芳過份愉快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怔醒過來,看她朝向她走來。
「哎!累死我了!」余純芳劈頭便埋怨,說:「我從沒遇過這麼挑剔的客人,說得我嘴巴都快干了!」
「不成嗎?」陳美問。
「什麼話!」余純芳吊吊眉毛。「也不看是誰出馬!」
陳美笑起來。她喜歡余純芳那種帶點得意自負的表情,很不得了似,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噹」一聲,又有人推門進店。
「歡迎光--」她反射地回頭,笑容征結住半張著嘴,張大眼睛盯著進來的男人。
那男人穿著一套剪裁合宜的亞曼尼,嘴唇微抿,斜揚的嘴角乍看似乎帶種笑意,暗地在蠱惑人?
「歡迎光臨!」余純芳連忙迎上前去。職業性的敏感,進來了一條大魚。「先生需要些什麼?準備給女朋友一個驚喜嗎?」見多了陪同女伴上門前來的例子,對於隻身上她們服飾店的男性顧客也不會少見多怪,余純芳慣性地應酬招呼,沒注意到對方無名指上閃閃發亮的戒指。
那男人笑了笑,說:「我要一些比較特別的東西,不要那種滿街都有人穿著跑的貨色。」
「特別的是嗎?」余純芳點個頭,走到右側櫃旁,比著一套藍靛紫漸層的薄紗洋裝。「這件怎麼樣?這個展示櫃的服飾我們都只進口一套,保證街上絕對不會有人穿著相同的服裝。這件薄紗洋裝典雅中帶著一種輕逸感,能襯托出高雅脫俗的氣質。」
「是嗎?」那男人卻轉向陳美。陳美仍微張著嘴,似乎還處在怔愣中。她的表情顯得不安和不知所措,帶嫌疑的慌張。
「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嗎?」男人走向陳美,眼神晶亮地盯著她。「我想給一個對我非常特別的人一個驚喜,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能麻煩你試穿一下那件洋裝嗎?」
陳美異常地沉默,不安地看看余純芳,避開那男人的目光。余純芳也沒嗅出任何不對勁,有生意上門,什麼忙都能幫,自作主張熱絡地說:
「當然沒問題,我們很樂意幫忙的。這一件是嗎!」
「還有那件粉紅色的無袖短洋裝,以及那邊淺蔥色的褲裝,還有……「那男人一口氣比了四套服飾。
「阿美!」余純芳催促著,推了木頭似的陳美一下。陳美動了一下,望了那男人一眼。他抿著嘴對她勾起笑,她垂下眼,轉身走進更衣室。
就這樣,一套又一套,她像個服裝展示模特兒般,在那男人面前任其擺佈地展示他看中的服裝。
四件中他看中了三件,加上另外選人的一件嫩黃色V領薄外套。余純芳高興得合不攏嘴,說:
「你這麼體貼,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那個女人實在真幸運!」語氣充滿阿庾。
「希望如此。」男人嘴角斜揚,彎成勾人的鉤,雙眼直直地盯著陳美。
陳美避開他的注視,整理櫃上的衣服。男人把信用卡交給余純芳,笑得更勾人。趁著余純芳到櫃檯結帳時,他走近陳美,在她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陳美反射地伸手摀住耳朵,蹙眉看著他,壓低聲音說: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沒想到他真的會來。「身份」總使他們之間的牽連有那麼點不光明正大該有顧忌。
「我們得好好談談。」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還有什麼好談的。」
「當然有。跟我出去。你不希望我在這裡說吧?」他勾著嘴角,笑得那麼篤定,那麼有把握。
「你不會的。」陳美將聲音壓得更低,並不是那麼有把握。她當然有她的顧忌,但她以為,他的顧慮應該會更多。他有一個完整的婚姻、成功的事業和社會地位,不會輕舉妄動,找他自己的麻煩的。
「要試試嗎?」他嘴一揚,挑釁地笑了笑。
陳美抿嘴看著他,沒說話。她想他只是在威脅她。他盯著她一會兒,突然大步走向櫃檯。她猛然一怔,急忙拉住他,隨即顧慮地放開手,顯得有些狼狽,急促地低聲說:「我跟你去就是了!」她不想讓余純芳知道,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不想--不想這個,不想那個,太多的「不想」使她一開始其實就居於下風。他徹底抓住她的弱點,攻擊得她無力防備。
「噹」一聲,又有人進來,打斷他們的對峙。陳美轉頭,視線和對方相接觸,那人一看到她,卻便叫起來--
「哈!總算讓我找到了,」不僅興奮,而且十分開心。他穿條邋遢的破牛仔褲,白襯衫洗得發灰,相當不修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