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與魔為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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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這時她忽見一道熟悉的墨袍身影出現在廊道轉角,屏在胸中的氣陡洩,手中的箭飛出,又偏靶偏到石牆上。

  甫有動靜,一直暗中陪著絲雪霖練箭的女暗衛們陡然從屋瓦上和暗處躍進小園裡,手中兵器雖未亮出,不讓人越雷池一步的氣勢可不容小覷。

  但一看清闖進之人,兩名女暗衛立即收勢,垂首恭敬而立。

  絲雪霖整個人繃得死緊,有沒有眨眼她也都不知,只知師父一聲不響走掉,不見了三天三夜,又一聲不響地回來。

  南明烈簡單一個手勢,兩名女暗衛便迅速退去。

  絲雪霖老早瞧出,每回他這個正經主子在場時,黛月和緋音身上的肅殺氣息就濃重起來,完全不像跟她在一塊兒時那樣活潑,愛天南地北胡聊。

  不過此時她無力去管女暗衛們是否被她們口中的「大魔主子」驚著,比較受驚嚇的那個人是她呀!

  男人一身風塵僕僕,像是大半夜還趕路回來,散發沾染夜露。

  是說,他的髮色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變的。

  之前是滿頭髮亮的銀灰,從西澤大地往東邊緩緩歸的路上,日陽落在他髮梢,她忽而發現他的散髮帶著幾縷寶藍顏色,當時色澤還偏淺了些,隨時日過去,寶藍髮色越來越深。

  他來到她面前,面色不豫,以眼神威壓她,要她乖乖將緊握在手的軟弓交上。

  絲雪霖彷彿感受不到,入迷般看著他漸深的髮色,嗓聲低低啞啞——

  「……師父,那個陸劍鳴曾說,說師父體內的離火靈氣覺醒得太粗暴,靈氣便如內勁,都得循序漸進慢慢練才好,師父是速成,而且火能太過強大,當時你的肉身又太過虛弱,難以負荷……但你硬是咬牙撐起,過分勉強了,才使得烏髮盡灰……」她迎向他的鳳目,微微一笑。「師父的髮色變深了呢,是很特別的寶藍,我很喜歡……髮色轉深,是不是意味著師父體內那股強大的離火靈氣已與肉身漸能相容?師父的體內原是一座戰場,如今雙方願意化敵為友,握手言和,那師父頭疼的症狀也就消減了是不?不會動不動就痛了……若真是那樣,那真好……真好……」邊說邊點頭。

  南明烈不大去留意外貌的變化,被她一說,忽而意識到這陣子火能在體內的變化,是如她所說的那樣沒錯,他已能自在運用,漸有行雲流水之勢。

  至於頭疼之症……碰上她的事,他頭就痛!哪來消減?!

  「交不交出?」他瞪她雙手一眼,再去瞪她。「還不放嗎?」

  絲雪霖還是握緊,甚至出現了想要將手往後藏的小動作,結果被一把扣住。

  講不聽、說不動,南明烈若非扣著她的手,他都想抬手揉額。

  他兩下輕易奪了她手中軟弓,拋到一旁,拉著她就走。

  回到屋中內房,將她推到榻上落坐,他也懶得點起燭火,而是順手從額心拉出一縷火能,那縷小火開始飄浮,徐徐在房內迴旋,比燭光還溫亮。

  「你說說,本王能不犯頭疼嗎?」他扳開她的掌心,氣到都找不到話罵人。

  她血氣盡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養回那麼一丁點,就怕她磕著、碰著又弄出傷口來,她倒好,他僅離開三天,她就能把自個兒雙掌整成這模樣!

  白軟的掌心多出幾道小口子,最嚴重的那道在左手虎口處,那是她前天射箭姿勢不當,被飛出的箭尾狠狠刮過所留下的傷。

  「是流了一些些血,黛月和緋音當時就替我止住,已經要結痂了……」發覺被瞪,她吞嚥唾液,聲音變小,眸光往旁邊飄了飄。

  忽地記起什麼,飄忽的眼迅速回正直視他。

  「師父不可以去找黛月和緋音的麻煩,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自個兒要練射的,我的手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不關她們倆的事。」

  南明烈冷哼。「本王愛找誰麻煩,就找誰麻煩。」雖這麼說,他卻從額心又拉出一縷火能,繞成一團火球去浸潤她的手。

  「師父又不講理了。」她小聲嘟囔,怔怔看著掌心上的小傷癒合。

  治癒她的手之後,他劍指微揮,那團小火球也髒地溜到上方飄浮徐轉。

  如今他指使體內這股離火靈氣,果然越發得心應手。

  「那你跟本王講理了嗎?」他大馬金刀坐在榻邊,堵住她下榻的路,令她僅能跪坐在自己腳跟與他對峙。

  怎麼瞧她都是勢弱的那一方,但心志不能弱。她梗著脖子輕嚷——

  「我哪裡不講理?哪裡不講理?我要趕緊把體力練好、把臂力練強,不能總靠著師父『滋養』,我的氣血我自己養,養好了,我、我闖蕩江湖去!」

  「你就給本王乖乖待著,哪裡都不准去!」

  她眼淚差點流下來。「師父把我丟在這裡不管了,你說走就走……不,你連要走都沒說一聲,還要我乖,師父才是不講道理的那一個!」

  南明烈氣樂了。「本王……本王丟下你不管?最好真的能!」金紅火流迴旋加快,顯示他內在大受波動。

  「若真不管你,本王連夜快馬加鞭從京畿帝都趕回來,究竟為誰?」

  絲雪霖定定看他,那張俊龐神情再認真不過,她忍著欲哭的衝動道——

  「師父到底喜歡我,還是不喜見到我,我都搞不清楚了。一開始打算送我來這水鄉小城住時,是因師父要遠行,討厭阿霖跟在身邊,你……你那時見到我就難受、不痛快,還一直強忍,師父說的是大實話,阿霖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我就想……既然真的走不下去,沒辦法在一起,應該也就後會無期了,這樣對彼此都好啊,豈知……豈知後頭一連串的事還是把師父拖累了,我、我如今是好些了,師父哪時決定要走,可不可以跟阿霖知會一聲?不要讓我胡思亂想,就斬釘截鐵跟我道別,好不好?」

  南明烈面色微變,胸中繃緊。

  他當日說的那些話是想逼她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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