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果然如我預料中的無趣。我並不是反大牌反權威--大家都說好,為何我卻覺得如此無趣?我想是感動人的因素不同。同樣是史匹柏的東西,「ET」曾讓我熱淚沸騰,侏儷紀的時代,卻端得遙遠。
燈光慢慢變亮,電影將要散場。我伸個懶腰,手臂橫到大鳥身前。他已經站起來,看著我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將我拉起來。
「不好意思,偏勞你了。」我笑笑的。
他瞪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手扣住我的脖子。我不防他這突然的舉動,跌在他身上。
「大鳥,你幹什麼?放開我!」我叫了一聲,不過一點也不驚慌。
田雞還坐在位置上啃著剩下的炸雞塊,只是抬頭隨便望了我們一眼。我雙手去扳開大鳥扣在我脖子上的手臂,臉上帶著笑,視線游移,掃過走道和後幾排等著散場的人群。
就那樣,我看到了就坐在我們身後隔了兩排不遠處的楊冷青。
他不動不笑不打招呼地看著我。我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楊冷青像是單獨一個人,我找了找,看不到美花或是古志誠,或是任何像是和他有關的人。
「大鳥,別鬧了,快放開我!」我掙脫大鳥的手,站好身子,有些踉蹌。
大鳥扶了扶我,倚在我身後。
「田雞,走了啦!」我催著田雞起身說。
田雞還在吃,我踢踢他,急著想離開。
「等等!讓我把最後一塊吃完!」
「出去再吃吧!擠在這裡,怪不好受的。」
我盡量避免再朝楊冷青的位置望去,卻免不了還是會不小心接觸到他的眼光。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牽動嘴角,勉強也算是回我一笑。
到了樓下,人鳥看看錶,問我說:
「時間還早,要不要再到哪裡逛逛?反正你回去也只是跟貓玩,乾脆好好玩個夠再回去。」
「不成,我明天還得工作。」
「七月,別掃興了。」田雞說:「上次你不是說想打PACHIKO,又沒時間嗎?今天剛好!打完PACHIKO,我們還可以去唱KTV。」
「不行,我累了。」
「這樣就累了?七月,你實在太遜了。」
「豬頭!」胖妹打了田雞一下。「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超人?用點腦筋好不好?」
「你們不要老是對我動粗!萬一被你們打掛了怎麼辦?」
「安啦!你皮厚肉粗,禁得起打,葛不了的。」小李子說。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滄桑了。
「我先走了,拜!」我擺擺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回到住的地方,太保和波斯互相打鬧,玩得很起勁。看見我回來,兩個人一左一右繞在我腳旁喵喵叫了幾聲。
「回來了!」我往床上重重一攤。
太保跟著跳上床,坐在我的肚子上,張著湛藍的人眼睛,歪了歪頭看著我。波斯也跳上床,繾綣在我的枕頭旁。
「不行喔,波斯。」我側頭對波斯說。
波斯用澄藍清澈的眼看看我,安靜地跳下床。我半起身,看著太保湛藍的大眼睛說:
「太保,你也下去。」
太保不動。我伸手叉住它前腳,將它抱下床。
而後,我洗臉、沖澡出來,看見它們一直坐在那兒,怔怔地盯著我瞧。
「放心,我沒事。」我微笑說。
動物的感情真的比人類敏感。它們感覺出了「什麼」,感覺出了我心裡那我自己也說不出的「什麼」。
隔天早上我睡遲了,匆匆出門到半路,「風速」不合作地拋錨,等機車行把車子修好,趕到公司時,已經快十點了。
三樓鬧烘烘的。雷婆放著工作不做,跑到三樓來,而且和美花交頭接耳態度非常親熱。
「今天颱什麼風?」我問小主管。
小主管慢條斯理地整理桌上文稿,細聲細氣,考驗我的聽力說:
「日本授權公司那邊派了代表過來,社長親自接待,還特別高價聘請了一位臨時翻譯人員。剛剛他們來這裡巡視過了,現在大概正往印刷部門那邊過去。那個翻譯人員聽說是雷--莉鳳大學時社團的學長,而且巧的是,竟然是施美花的男朋友。對了,你跟施美花是好朋友,她沒告訴你嗎?」
我望了美花一眼,想對小主管微笑,卻笑不出來。嘴角牽強地扯了一下,默默地走回到座位。
一整天,我埋頭工作,不跟任何人交談,也不無意地張望。我什麼都不想,工作效率卻出奇的好,到下班的時候,已超出了預定的進度。
我快速收拾東西,像急著逃難一樣。小主管詫異地看看我,我對她笑了一笑。微笑是最好的自鎖工具,有什麼不願意對別人說的事,只要笑,就什麼都不必解釋。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走時,美花叫住我。今天一整天她也都很忙,我們都沒時間交談。
「七月,等等!」她跑到我面前,亮著洋娃娃般的大眼睛說:「別急著走。冷青打電話來邀我們一起吃晚飯。」
「是請你吧?」我強迫自己笑,微笑。
「討厭!別這麼說,就算是陪我吧!」美花嬌嗊說道。然後微微皺了皺眉。「其實,他另外還邀請了雷--莉鳳啦!莉鳳是他大學學妹。所以,你一定也要去。你是我的好朋友,不可以不陪我。」
「可是……不行的,美花,你忘了,要上課。」我顯得為難。
「蹺一天沒關係吧!你上星期六還不是蹺課了!」
「那是因為--」
「我不管!你一定要一起去啦!七月,你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是我拜託你……」美花拉著我的手,撒嬌地央求著。
「美花!」雷婆蹦蹦地走上樓來。「該走了,學長在樓下等我們!」說著,瞟了我一眼。
「七月也要一起去。」美花拉著我的手不放。
「她也要一起去?」雷婆又瞟了我一眼,懷疑又不悅。
「當然嘍!七月是我的好朋友。」美花丟下雷婆,拉著我下樓。
到了樓下,我突然覺得心跳得好快,莫名地不安起來。我掙開美花的手,說:「美花,我看我還是不去的好。你們難得一起吃晚飯,有很多事要聊,我去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