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是個好戲子。」演來入木三分。
說人是戲子是眨人的話語,聞人宴卻當讚美,因為他表妹是戲曲的愛好者,還著手編寫呢。
「我也是這麼認為,只是我的花旦扮相不夠嬌柔。」說著,他做勢勾起蓮花指,做出嬌羞掩面的姿態。
「你……」聞人璟還想說什麼,身後的齊可禎朝他腰骨一戳,讓他說話客氣點。
那是她的表哥,不是走過路過也不會多看一眼的陌生人,不要用她的臉欺負人。
「表……齊真的表哥,你先行下山,齊真過幾日也會回家過年,你用不著擔心。」齊可禎鼻音忽地一重,略帶哽咽。
「不行,我們是一起來的,要走也得一起走,不如我也跟你們一玦住,反正這兒還有空屋……」嗯!他真聰明,反應靈敏,一來能就近照顧表妹,避免她和聞人璟獨處,二來也能避開聞人勝,給自己找個穩妥的庇護。「不可以——」
兩道高揚的聲音同時響起,一是不快,一是慌亂。「夫子,表弟,你們讓我感覺……」
「閉嘴。」
「不許說……」
聞人宴兩手一擺,一臉無辜。「師徒情深也不讓說,難道你們是前世宿敵,今生來了卻恩仇?」
是天敵還是宿世仇人?兩人相視一眼,又匆匆地移開。
「我聞人家家大業大,這一千兩我看不上,就給了齊真吧!」齊可禎把銀票拿到聞人璟面前晃了一下,但她並未交給聞人璟,而是往不遠處的樹下招手。「流紫,你過來,替你家公子把銀票收好,過了年之後才把銀票交還給你家公子。」
「讓我保管?」小步跑過來的流紫一臉訝異。
「是,你家公子只彳目你。」
齊可禎幼時救下身為流民的流紫一家人,她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服穿,還安排他們住進她娘在城外的嫁妝莊子,一家子六口人因此免於顛沛流離,沒活活餓死。
後來為了感恩齊可禎的恩惠,流紫的家人便留在莊子幫夫人、小姐做事,而為了報恩,流紫自願賣身當了丫頭。
這一家子都很實在,齊可禎用得很放心,尤其流紫更是她的左右手,其忠心無庸置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聞人璟冷嘲。
哼!寧可先小人,後君子,未雨綢繆好過被人暗算。「齊真,你手上的銀票暫時也用不上,不如一併交給流紫,他是你的書僮,不會貪了你的銀子。」
一千兩銀票對看慣大錢的聞人璟而言還真是看不上,他一間鋪子一年的收益就三、四千兩,可是看到齊可禎一副「有錢是大爺」的土財主模樣,他忽然有點不想給她了。不過也只是「有點」,和這個丫頭計較可討不了好,她比誰都滑溜,一肚子鬼主意。「流紫,收著。」他大方的一甩,當是封賞。
「是的,公子。」流紫雙手一接,連同先前的一千兩銀票,她對折再對折的塞入腰間的苘包。
聞人勝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丟了面子又保不住銀子,他最大的錯誤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打心底瞧不起出身低的庶出旁支,若他在衝動挑釁前想一想,也不至於弄得顏面無光。
齊可禎接著把目光移到表哥身上。
「喂!你別看我,這一千兩是我的,雖然我很愛護齊真這個可愛的小表弟,可是親兄弟明算帳,她的是她的,我的是我的,我要留著娶老婆。」可別打他老婆本的主意。知道被人當成小人的感受了吧!聞人璟無聲的睨她。
齊可禎無力的撫額。「你在說什麼,我是要問你幾時下山,趁著聞人勝還沒想出對付你的辦法前,趕緊離開,齊真我會幫你照看著,一時半刻還沒人動得了她。」她現在是聞人璟,還怕保護不了自己?
「是這樣嗎?」看來真是他想多了。
「你的安危也是很童要的。」姨母只有兩個兒子,一個也不能少,表哥對她的好她會一輩子感念在心。
明明是一句很令人動容的話,聞人宴聽在耳中卻有如寒天裡被冰凌子砸中,冷上加冷,他都打哆嗉了。
「聞人夫子,璟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展現你柔情的一面,我膽子小,會嚇著。」真的很詭異。
聞言,齊可禎身子一僵,臉色忽青忽紅,而一旁的聞人璟卻開懷得哈哈大笑。
「你……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早知道就不管他的死活,虧她還擔心聞人勝找他麻煩,她要和表哥絕交!
「咦,怎麼氣呼呼的走了,我說錯了什麼?」聞人宴一頭霎水,不知道剛才的一番話得罪他疼愛有加的小表妹。
「保童。」
保童?聽到這句話,又見表妹像個男人似的朝他肩上一拍,聞人宴感覺毛毛的。怎麼這句話聽來有叫他趕緊去逃命的意思,表妹在暗示他什麼?百思不得其解的聞人宴望著朝聞人璟走去的表妹背影,撓著腮地想解開其中暗示,可越想他腦子越亂。
表妹就這樣不管他這個表哥,他自己一個人回家要怎麼交代啊?說表妹不願走,母親也只會怪他沒盡力……萬一被趕出家門怎麼辦?
算了,有銀子在手,就算有家歸不得也得以過個有趣的年,這要感謝聞人勝的大方。
想著想著,他歎著氣走了,一片雪白的雪花從天飄落,一片、一片……飄在紅暈初綻的默林。
梅花,開了。
***
「他又不知道你就是齊可禎,你跟他置氣是為難自己,把心放寬點,別去多想。」想多了只會自己受苦。
進了偏院,不用人吩咐,流紫和恆平自個兒走向院子內左右空著的房間,把主屋留給顯然有話要說的主子們,兩人已學會察言觀色。
忠言逆耳,聽到他不遮不掩的實話,齊可禎情緒更低落。「你說我們會不會換不回來?我成了你、你成了我。」
「不會的,老天爺只是跟我們開開玩笑,袖愛捉弄人,咱們只好先受著。」聞人璟從後環上她的肩,輕輕揉著她頭頂,雖然是自己的身體,他卻有幾分不自在和彆扭。「你找到聖誕禮物了嗎?」離過年就只剩下幾天而已,她想爹,她想娘,她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