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夜勉強扯扯嘴角,還在逞強。
「別難過,小夜。」馮妙儀兩條彎眉弧圓地下垂,微微上翹的菱角嘴抿了抿,看起來倒像是在笑的樣子。「這種人,不理他也罷。說實在的,從你跟織田操交往,我就一直害怕你會受傷害,果然還是發生了。有錢人總是愛計較什麼家世背景、身份、地位的,愈是有錢愈是講求門當戶對,平凡的女孩若夢想什麼白馬王子、麻雀變風凰,只是自取其辱。現實畢竟是現實;尤其像織田操那種大少爺。哪個女孩不傾心?但想也知道,以織田家那種豪門.會隨便讓個平凡的女孩進門嗎?」
「我該怎麼辦?妙儀姐——」杜小夜無所適從了。
「看開一點吧,小夜。離開他別讓自己再受傷害。」
馮妙儀竟教杜小夜吃驚地勸她離開織田操。
「我……」她更加無所適從了。心裡有深切的渴望想見到織田操,她茫然地站起來說:「我要去找他,把事情弄清楚……」
「醒醒吧!小夜!」馮妙儀攔住她。「難道你沒聽到她們說的,織田操根本就不想見你!他早就打算丟下你了,所以才會瞞著你跟什麼南條的相親。」
「可是……」
「小夜,別傻了。像織田家那種豪門,不可能不在意對方的家世地位的。再說,織田操如果真的有心,他早就來找你了,對不對?但他卻跟別的女孩相親,而且還瞞著你,又不肯對你解釋——依我看,他對你的感情根本不是真的。像他那種大少爺,要什麼女孩會愁沒有?我看,他一開始對你就不是認真!」
馮妙儀字句說得都不像在安慰杜小夜,反倒像是在挑撥他們兩人已呈裂痕的感情,由中作梗,讓裂痕更加擴大,竟至破裂。
「你仔細想想……」馮妙儀又道:「從你跟織田操認識到現在,他有對你說過他愛你,給過你任何承認嗎?沒有,對不對?他一定會聽從他父親的安排,娶世家的女子為妻,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作踐自己,再去傷害自己?」
「別說了,妙儀姐。」這些話,巧妙地打擊杜小夜心頭最脆弱的地帶,心海的陰影又如鬼魔地完全將她罩沒。
「小夜,聽我說——」
「請別再說了!妙儀姐——」杜小夜倔強的面具被撕碎,掩著臉撲倒在地上。
現在只要織田操出現,只要織田操一句話,就可以將她受傷的心彌合,她也不至於滴得滿腔是血。但關於那通織田操渴見她的電話,馮妙儀一個字也沒提。
愛情還是有階級差距,讓不確定的心產生懷疑恐懼。
杜小夜完全被那些無情冷酷的話擊倒,難過得匍匐在地。
天長地久不單只是一句單純的誓言就可以相廝到白頭,她是那麼情願相信,卻顯得那麼脆弱。
同個時刻,受著思念折磨的織田操,卻苦苦地等著她。
一種相思,被分化成兩處折磨;誤會成網,網中的兩人,卻都束手無策。
第十章
窗外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雲藹外的光色,且偷偷地在褪換轉變。城市的街景,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被暗降的黑幕蝕化。
杜小夜仍以匍匐的姿態頹委在地上,過度的悲傷和哭泣,讓她覺得倦了。愛情的雨季正向她侵襲,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眼淚,每一顆皆化為摧肝的哽咽。
夜才啟了開端。這晚上意外地出現了不速之客。南條俊之毫無預警地敲響杜小夜的門扉。
看見南條俊之如夜無息溫柔地出現,充滿著存在感。
社小夜錯愕不已。脆弱的心生起依靠,不自覺地依偎在他胸懷,尋求庇護的港彎。
「南條先生,請你告訴我,織田操和令妹美穗小姐的婚事,真的一開始就決定了嗎?」將臉埋在他懷裡,流著淚問。
南條俊之伸手擁抱住她,礦石黑的冷眸第一次流露出溫柔和疼惜。他真的心動了,為她伏在他胸膛哭泣的淚而心動。但他語氣仍沒有動搖,帶著他獨特對待事物的冷靜說:
「是真的,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決定了。織田家不會放棄和南條家結盟的機會,南條家也不會;更何況結合兩家的財勢對彼此都有助益,沒有理由放棄。」
「那麼,愛情呢?難道只要門當戶對,就算不愛對方也無所謂?」哭泣的聲音在顫抖。
「愛情……」南條俊之悸愣了一下,很輕微、很短暫、幾乎察覺不出來。他感到杜小夜淌濕他胸口的淚溫,表情變得柔和,有些歎息。「在家族的利益之前,愛情並不是那麼重要的。再說,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經過朝夕相處的瞭解,日子一久,自然就會主情。」
「那麼,如果是你,為了家族利益,你也會接受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杜小夜絕望了,抬頭顫聲問,滿臉是悲慚的淚痕。
她應該直接去質問織田操的,但路途太遙遠,她沒有勇氣。那晚他掉頭走開後,就不再回頭;她等了又等,淨是空期待——事情至此,她還能質問什麼?
「如果……」南條俊之舉手輕輕地碰觸杜小夜臉上的淚,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發出低沉的歎息說:「如果,你這些淚是為我而流,那該有多好……」
隨著歎息,他的唇,蓋落住她的唇,那樣的溫柔繾綣,不盡柔情。他甚至不避諱馮妙儀,擁著杜小夜,深深的吻,淺淺的距離,纏綿不離。
馮妙儀震住了,又驚又不相信。南條俊之出現得太突然,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南條?
難道會是織田惠子說的那個世家南條——
她身體突然抑控不住的發抖,生氣又憤怒,一種形容不出的憎厭和惡毒的恨的火焰熊熊地燃燒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杜小夜總有這種常人夢想不到的奇遇?為什麼好的機會總是由她獨佔了?一無是處的她憑什麼認識南條俊之這樣如夢存在的男人?又得到他如此傾慕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