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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還有那風和那流水淙淙,空氣中滿是花草沁人的磬香。但澄在伸展台上優雅的笑著、旋舞著,一個回身,轉旋成太平洋一碧萬傾的波光,水濤中,爹爹娘娘的身影浮飄在每個隨浪起伏的波折中……我伸手想撈,浪花越退越遠,我探身下去── 不要──  「楊舞姑娘!楊舞姑娘!」

  嚴奇的叫喚將我和噩夢切離,我睜開眼,自夢的混沌中清醒,對他微弱笑了笑,擦掉額前的冷汗。

  「什麼時辰了?」

  「還早!月亮才剛上山頭。」他回答說,遞給我一碗清水。

  「謝謝。」水入喉中,濕潤了那份乾澀,舒服極了。

  他也為自己斟了一碗,傾頭一飲而盡。

  「嚴奇,這樣行嗎?你一直陪我待在這裡,宗將藩倘若有事找你怎麼辦?」我看著他揩乾嘴角的水珠。

  「不礙事。」他只是簡短的回答一句。

  空氣滯流了半晌,我又開口:「嚴奇,難道你從來沒有對宗將藩的神聖權威懷疑過?你真的以為誓死對他效忠,是天經地義的事?他要你做什麼事,你都不得違抗,甚至要你的命──你心裡真的從來沒有疑惑過嗎?」

  「夠了!楊舞姑娘!」嚴奇恍若岩石般,定定地矗在黑暗中。「我不准你再說任何對宗將王不敬的話。王爺是上清國最偉大的存在,我不許你有任何懷疑!」

  「可是,你究竟幫了我……」

  他抿緊嘴辱。藏匿幫助我,無疑是背叛宗將藩,是他對宗將藩的赤膽忠心裡一個洗刷不掉的大污點。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助我,因為嫣紅的緣故吧?我想。

  「謝謝!」我低聲向他道謝。嚴奇冷酷無情的外表下,其實包藏了溫暖有情的心腸。他太清楚我被發現的後果!忠誠和情義之間,他到底還是選擇了情義之事。情義無價,我欠他和嫣紅,一款生命的債。

  說什麼上王一族自有辨別銀舞公主的方法,怎麼辨?還不是強行交入後官!這麼淺的道理偏偏大家都想不透,還真以為什麼上王、王爺的當真是什麼天生之子,對他們敬若神明,絲毫不敢有任何僭越違抗之志。苯!還說什麼只有他們一族配穿什麼銀服──糟了!

  「嚴奇!」我覺得無端的慌張起來。「你說那個宗將藩,是不是、是不是穿著銀袍、戴金冠、束銀色腰帶……」

  「是的。」他疑惑地撞頭看我。

  「銀帶……」我像是被擊中了要害,強悍不再。那個人,昨日早上那個人……

  「快,嚴奇,」我打著冷顫,幾乎是用呻吟的聲音說:「快回去找嫣紅,看看她是否平安!快!快去!」

  「你說什麼?」嚴奇皺緊眉頭。

  「快回去看看嫣紅有沒有事!」內心那種虛慌感,一直攫緊著我的心臟,那心跳聲,感覺起來那麼不切實際,像是隨時有停止的可能。「昨天清晨,嫣紅姊弟帶我回家,他們離開後不久,有人潛入屋子。那個人頭戴金冠,身穿銀袍,腰繫銀帶,神色很冷漠。一開始我沒有放在心上,全部的心思只是想著該如何才能回去,所以不久就忘了這回事。聽你提及時,我也只覺得隱隱有種不安,但一直沒想那麼多──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快!快回去!」

  那種虛慌感侵入我的脾肺,我彎下了身子,頹倒在地上,拚命咽吞著口水。

  嚴奇的臉色由血紅而蒼白而鐵青,再轉為死白,他頹然坐倒在地上。

  「嚴奇!」

  嚴奇舉步移走,動作卻僵硬得跟機器一樣,絲毫沒有生命力。

  我重新靠牆而坐,呆垂著頭,半醒半昏沉,半夢半知覺。到了下半夜,嚴奇還沒有回來,我越等越心焦,離開密室潛回嫣紅的茅屋。

  那情形真是驚險萬分!平時看慣電視劇,還以為天下守衛全都呆若木雞,只要一根手指頭就應聲而倒;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些衛兵,靈敏得像人精,稍有風吹草動,就反應神速,厲害得很。

  我能順利的離開樓花閣,還是拜運氣所賜;雖然如此,我還是緊張得直冒汗。倉促間,衣袖勾住樹叢,越扯越糟,我只好脫掉外袍,勿匆離開。

  嫣紅家中空無一人,沒有收拾過的痕跡,我走到床板躺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大概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我還有這個膽躲回到這裡。

  我盯著醜陋單調的天花板,思緒如走馬燈般的奔竄。如果嫣紅真是給抓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為了逼問我的下落──糟糕!嫣紅根本不曉得我到那裡去了!他們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宗將藩一怒之下,會不會將她……

  不!應該不會的,可是……這專制時代,人命那麼不值線,一切只以在上者的喜怒為行事依據……

  我越想意識越混沌。天亮以後,正想合上眼,聽到外頭有嘈雜的聲音,附近人家都趕早起來作活了。

  我彈跳下床,躲在窗邊,門口正聚集了一群村婦,指著嫣紅家屋子七嘴八舌不停。

  「可憐哪!一家子就剩他們倆姊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昨個兒一早,王府裡衛士將蔣大人就帶人給抓了去。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個頭上纏著藏青包頭巾的老婦說。

  「還說呢!」一旁一個花開盛期左右歲數的女人,伸著五指蔻丹,拍著胸口,一副不勝驚嚇的柔弱說:「昨兒個真嚇死我了,我送我當家的出門,才一轉頭,就看到衛士將大人帶了好多衛士一路吆喝過來。開頭我還以為要捉拿什麼大盜,後來才知道是嫣紅那家子出了紕漏!」那女人姿態甚多,挑眉擠眼間頗有股媚騷勁。「我就說嘛!人不可貌相!平時看她文文靜靜,誰知道暗地裡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都讓府兵拾抓走了。」

  「我說媚薔,」離門口最遠那個胖胖、一臉福相、穿著花布粗服的老嫗說:「你說話可要留點口德,現在嫣紅姊弟人都給抓走了,也不知是個吉凶,你這樣損人家,有損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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