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想那麼多了,轎子已經備妥。在我坐進轎子瞬間,我聽到身後兩個婢女在竊竊私語。
「她居然直呼少爺的名字!」
我回頭朝她們看一眼,兩人立刻住聲,假裝在忙別的事。真是的!這有什麼大不了?我不叫他嚴奇,不然要叫什麼?這些人真囉嗦,規矩一大堆。想來剛剛在裡頭,媚薔和春香向嚴太夫人嚼舌根的,就是這回事,真是無聊透了!
這是我第一次乘轎,感覺和搭火車差不多。不過沒那麼平穩,一起一伏的,應該更像是坐船。那種律動,真是舒服極了!我閉上眼,盤算著到了東城以後該怎麼行動。
一路上我都把轎簾垂低,原先我是想掀開一條小縫好認清這些街巷,後來想想算了,還是先把事情盤算好,以免臨時慌了手腳。
轎子停了下來,轎夫吆喝著:「到了!姑娘!」
我打簾望出去,不像是街頭的景象,轎夫也不見蹤影──他們怎麼會丟下轎子走了?!我起身離轎,才抬頭,一襲閃閃發亮的銀袍,耀暈了我的眼眸。銀袍後,角落處,各散著黑衣裝束的衛士。怎麼會?該死!她們竟出賣了我!
我回頭一看,大門敞開著,一列衛士捍守在兩旁;一豎抖擻飄揚的旗幟,銀亮的布片上兩個大大耀亮的黑字:宗將。
可惡!她們竟吩咐轎夫將我送進了宗將府!可是她們怎麼敢隨便就這樣將人送進宗將府!不怕激怒宗將嗎?──是了!只要聲稱我和嫣紅有關,不就領了大功一件?!我真該死!
我相信嚴太夫人最先是願意幫助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從春香對她耳語以後,她的態度變得有點奇怪;還有那朵蘭花蒼白的臉,婢女的那席話──啊!莫非是我那兩聲「嚴奇」叫壞了事情?!我直呼嚴奇的名諱,又自稱是嫣紅的遠房表親,她們懷疑我和嚴奇有什麼曖昧的關係,為防不測,正好落井下石,將我送到宗將府解決麻煩!
可惡!都怪我太疏忽了!
我緩緩回過身,和他面對面相對峙,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他冷漠的神情一如那日清晨。
他身形微微一動,兩名衛士持著長槍,走到我身後,逼迫我前行,我被迫跟著他的身影,走進內院,步入一處寬敞的殿房。
王府的氣派果然莊嚴壯麗,嚴府是無法和其相提並論的;我原以為嚴府已經夠富麗堂皇了,沒想到宗將府更誇奢、更矜飾。
他摒退左右,寒星一般的眼光掃射逼來。
「你叫楊舞?」冷!那聲音。
這個人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壓迫感。劍眉裡怒含一種肅殺的英氣,星眸中泛閃著股股逼人的寒意,混身一股凌人的威勢。若說嚴奇具有著將相的氣質,那這個人無疑充滿了王者的風範。他輕輕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散發著不可抗拒的威嚴,讓人不禁俯首、不禁叩服。
我還是一身阿拉伯女人般的裝束,站立在這寬闊的殿宇裡,覺得一種孤立,無所遁形。
「你抓了嫣紅和龍太?」我沒有回他的話。
他走近我,揭掉我的面紗和頭巾。
「沒錯!」他說:「你總算是出現了!」
我沒動。我不會被他的氣勢嚇倒的。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你可以放了他們了吧?」
他負手臨窗,答非所問:「你想見他們?」
他雖然背著我,我竟然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凌厲的目光,穿透窗欞,反射到我顏龐。
他輕輕拍手,立刻有人應聲進來。
「帶楊舞姑娘去見他們。」
那人穿著和嚴奇一樣的裝束,不停有人對他恭身行禮,看來地位很高。他比嚴奇更像機器人,肌肉甚少牽動的臉上,單調得沒有一絲人氣。
他領我通過層層的關卡,來到一處氣氛凝重的殿院。王府裡處處戒備森嚴,這地方更形陰森。
我隨著他走進殿內,迎面撲來一股寒氣。然後彎過幾個迴廊,進入地底。古裝劇裡描寫的陰森霉寒的牢獄,大概就是這樣的景象。諾大的地殿,用鐵杵隔成幾處牢房,嫣紅擁著龍太,瑟縮地躲在牢房的邊角。
「嫣紅小姐!」我奔過去,抓住欄柵。
她看見我,也立刻飛奔過來。
「楊舞姑娘!你……你……」她驚喜過度,說不出話來。
「別管這些。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龍太呢?他還好吧?」
「好!很好!」她拚命點頭。「他們沒對我們怎樣。龍太,過來!」
龍太抓住我的手,一下子哭了起來:「楊舞姊姊,他們怎麼把我們抓起來了?你快叫嚴奇哥來救我們!」
「別哭!龍太,」我蹲下身子。「再忍耐一下,你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
「嗯,真的。」
嫣紅也蹲下來說:「聽話,龍太,別再哭了!男孩子不可以隨便掉眼淚!」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們。」我低聲說。
「別這麼說,楊舞姑娘!」嫣紅微笑著。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嚴奇他……還好吧!他有沒有因為我的關係受到牽連?」
「沒有。他很好,你儘管放心!」我連聲安慰。
她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
看來她很喜歡嚴奇,自己身陷牢獄,還只是掛念著他。
我又回到剛剛那處殿房,這次看清楚了,上頭雕鏤著「雲舞殿」。
我走到宗將面前,大聲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連指頭都沒動一下,冷冷地掠下一句:「我想先確定一件事。」
我向後退了幾步,雙手交纏著身子。
「不!」我一邊後退,一邊說:「你弄錯了!我不是什麼銀──」
我猛然住了口。老天!真是呆啊!我這樣豈不是自承「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抬頭向我,跨下龍墊,一步一步逼靠近來。
「你說,你不是,不是什麼?」
我被他逼的無路可退,壓迫感自四面圍罩而來。
「說啊!你說你不是什麼?怎麼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