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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雖然宗將藩的柔寵令我不禁眷戀,可是我還是好想回去,回去再聽一次但澄叨念在嘴裡的無聊貴族夢,當我平凡的十八歲大學落榜女孩。聽聽音樂、看看電視、吃吃零嘴──都好。隨便做什麼都好,我只是想回去,重新接續那無故的消失,沒有束縛,少了負擔的日子。

  宗將藩後宮佳麗三千,寵愛在我一身,可是我並不快樂。從前嗤之以鼻,總認為腐敗、頹唐、不值一提的什麼「後官秘史」、「官廷秘辛」的無聊玩意兒,沒想到如今活生生地裸露在眼前。醜陋─-嬪妃爭寵、臣屬爭權,一切彷彿全沒有了體統──這是大亂國時代,賢明如宗將藩,也阻擋不了這由來已久的坑洞腐漏。

  在我出現之前,府殿以蕭淑妃最受重視,這當然和她的出身有關。但也因為她見多識廣,談吐得體又尚言之有物,所以較諸眾嬪妃宗將藩對她算是另眼相待。

  蕭淑妃之外,有個桂妃,地位略遜於蕭淑妃,也是貴族出身。她和宗將藩是典型的政治婚姻,隨青源東鄰的巴勒郎,住民標悍,常騷擾邊境的居民,宗將藩多次派兵圍剿,煩不勝煩,邊境亂事仍如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後來,巴勒郎國王自動和親請降,宗將藩為免邊界百姓再受戰亂之苦全於局勢,只好接受。

  然而同是皇室女,桂妃和簫妃給人的感受卻有天淵之別。蕭淑妃雍容華貴,雲髻花顏金步搖,同頭一笑便媚態橫生,端的是氣質好、是美。桂妃則濃艷俗麗,混著一股妖冶的女人氣,像香水過濃,嗆得人喘不過氣,沒有「清」韻。

  內官以兩人的爭寵最為白熱化。宗將藩不是聖人,也並非不近女色,每每看見這兩人,想起她們和宗將藩之間曾經過的濃情蜜意,甚或那……那男女之間雲雨之事,內心對他的滿腔柔情剎時冰冷到臨界。我想,我之所以一直拒絕宗將藩,為的就是這個緣故。他不是命運注定來「等待」我的人──他不是,因為他沒有等待,他已經和別的女子發生過故事,我,無法釋懷……

  那些嬪妃不管是誰,都對我不友善,每雙陰妒的眼,都敢發出深沉,令人發毛的眼光,在宗將府,我幾乎是靠宗將藩的寵愛才能平安存在──還有宗奇的保護。

  隨青源其實已是兵力雄厚的大國,鄰近諸國如巴勒郎、上漢都對她稱臣進貢,上王名下統轄的「上清」其實只剩京畿一帶而已,端靠賀將南山源護其餘威。而宗將藩的尊威權勢其實也已凌駕在上王之上。他擁有精壯的雄兵,自成一格的君王之制,甚至封妃封爵、臣屬上朝、呈奏奏章等,只差沒有逾越帝號而已。

  隨青源中,權臣分為兩派,一派擁蕭淑妃,以內相達喀巴為首;另一派擁桂妃,主腦人物為外相伊麻。兩派勢力在朝中不相上下,暗中較勁,各有千秋。宗奇是武將,和嚴奇是隨青源權臣中,身份較為特殊的爵臣。他們直接聽命於宗將藩,手中握有實權,地位和相臣相當,掌理宗將府和隨青源內外秩序安危,以及對外征戰的一切事宜。以歷史的理解眼光來分析,他們的身份混總了內官總管大監、侍衛隊長,禁衛軍首領、宰相將領的地位職權。也就是說,隨青源中,除了宗將藩,真是權傾一朝的當屬衛兵和衛士兩將。但嚴奇遠調北防,遠離一切是非,也遠離了權力中心,所以朝中真正炙手可熱的人物,實屬衛士將宗奇。蕭、桂兩派人馬都極力爭取他的擁護,無不對他極盡諂媚之能事,但宗奇好像都無動於衷,還是那一副融化不開的酷冰神態。

  我沒有正式的名份,依照宮例,見到內宮裡諸娘娘妃嬪,是必須跪膝行禮。有一回宗將藩出府西巡,宗奇隨駕,我在怡甸園和桂妃狹路相逢,隨行的官女見到桂妃,都矮低了身子,我輕輕頷首表示招呼,桂妃當下怒不可遏,喝令官女將我拿下,宗奇手下第一死士,衛卒將賀堂見狀,喝聲向前:「住手!誰敢擅動對公主無禮!」

  「你是誰?」桂妃寒了臉。

  「屬下衛卒將賀堂,參見桂妃娘娘。」

  「賀堂?!就是你?!宗奇手下第一死士?!」

  「屬下只是盡忠職守而已。」賀堂微微垂首,刀削般稜角分明的臉,和宗奇一樣冰酷的冷漠。

  「盡忠職守,是嗎?」桂妃皮笑肉不笑:「賀堂,你可知道她犯了什麼緒?見了本宮不下跪,分明沒把本宮放在眼裡,你說,該當何罪!」

  「桂妃娘娘,」賀堂回答說:「銀舞公主雖然尚未正式封號,但王爺有令,府中嬪妃兵將見著了公主,皆必須以王妃之禮謹見,倘若有誰冒犯了公主,概殺無赦。」

  「什……」桂妃臉色大變。

  賀堂繼續說:「娘娘是西官之首,想必不會不知王爺所下的令諭。王令在身,請娘娘恕賀堂斗瞻,冒犯了娘娘威嚴。」

  「好啊!賀堂,這又是誰在玩的把戲?宗奇嗎?」桂妃怒極反笑。

  「啟稟娘娘,令諭由王爺直接下達宗奇大人,賀堂奉大人之命行事,隨侍銀舞公主左右。」

  「哈哈!」桂妃縱聲笑了出來,刺耳至極。「好,好,好個宗奇,盡忠護主,哈,請轉告宗奇大人,大人決定的事,巴勒桂無不恭敬拜受。」她卡住了笑聲,經過我時神情一下子陰狠起來,我聽到她低聲的說:「算你厲害,咱們走著瞧,我巴勒桂也不是好惹的!」

  「走!」桂妃轉個方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恰甸園。

  「謝謝你,賀堂。」我說。

  「屬下不敢,賀堂只是奉命行事。」他微微躬了身。

  我笑了,由這點我知道,宗奇對我是友善的,他怕內官嬪妃找我麻煩,特別交待了賀堂守在一旁替我擋掉一切的為難。雖然也許真的是宗將藩的旨意,但他特別派自己最得力信任的心腹保護我,用心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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