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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賀將藩兵敗自盡,桂妃和伊麻則被亂劍砍死。城裡一片破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景象十分悲慘,亟待新秩序的重整。

  共主上王的威風原來全是賀將藩在幕後操縱,上王只是人形傀儡一具。賀將藩一死,他躲在京畿不敢出面,下令封宗將藩為「隨南王」。宗將藩令嚴奇重整南山源,三個月後,南山城的景象秩序才逐日復甦慚上軌道。

  這就是戰爭,赤裸裸血淋淋的。戰場上不講究尊嚴與仁義,只要求「生存」、「存活下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戰場上,無法以道德家的標準眼光,來衡量戰爭的現實殘酷。紙上談兵,高論道德仁義誰都會,唯有真正經歷那種驚魄駭魂的場面,才會知道,為了生存,那些將相士卒,忍受了什麼樣的恐懼和血淚。

  武將的精神是轟烈的死在戰場上,不屈不辱。然而,戰爭實在是殘酷非常的,我為戰爭中死難的隨青、南山兩城無辜的百姓感到無限的悲傷。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不!如果我不出現,這場戰爭還是會爆發,我不過是導火線罷了;賀將藩眼見宗將藩勢力坐大,在一旁虎視耽耽,欲除之而後快;而宗將藩也有帝天下的野心;上王不過是一具傀儡,他的首要敵人便是賀將藩。

  自古,權勢便是野心家窺伺垂涎的誘惑。宗將藩生存在帝王之家,視爭權奪勢為必然,階級鬥爭意識觀念為理所當然的時代裡,自然根深柢固以王天下為最終的豪情壯志。很難跟他講什麼「天下為公」、「民為重君為輕」、「君主同庶民無異」、「人天生而平等」……他不接受,他生來有貴族的血統、王者的風範,理所當然以為該一統四海,治理天下蒼生。他是天之子,神之裔;而我,是上天調派下凡與他婚配的天女。

  我是那天界碧清潭畔的銀舞公主啊!

  任我費盡唇舌解釋,他就是不聽,南山城破,令他喜昏了頭,他根本聽不進任何一句違逆他心緒的話語。

  我提醒他,小心那些潛伏在府裡的賀將藩的死間,他哈哈大笑,說:「銀舞,我看你是嚇壞了,賀將人都死了,那些人還起得了什麼作用?!」

  「可是──」

  「別說了!」他揮揮手,根本不聽我說。「你別再擔心了,沒有人傷害得了我!」

  「宗將──」

  「好了,別再提這件事,你先去休息,等我處理完這些奏章,馬上來陪你,乖,聽話!」

  「你──唉!」

  我只好搖頭歎息走開。

  「公主,我實在不懂,王爺這麼疼您,您為什麼還老要是惹王爺生氣不快!」

  香兒對宗將藩有一種莫名的狂熱和崇拜,不只因為他是她的王,她的至高無上、最偉大的存在,還因為宗將藩的確是令人崇拜至死的氣度風範。

  香兒才十三歲。十三歲,在有所謂明星這種動物存在的後科學文明世紀裡,正是崇拜偶像的年紀。宗將藩是上清的超級大明星,每個少女夢裡的憧憬。

  「公主!」香兒歎了一聲,聽來竟有模有樣,彷彿在她心中真有什麼深沉的感觸。「我真替您擔心呢!您再這樣下去,一再惹王爺不高興、觸怒王爺,麗妃又那麼深得王爺的寵……」

  「麗妃?那個麗妃?」這個名字好像有種模糊的印象,似曾相識。

  「就是賀將王爺的妃子嘛!」香兒說,一面露出憂心的表情。「公主,您真的不知道啊?麗妃本來是賀將王爺最寵愛的妃子,這次王爺攻破南山城,不知怎地,就將她帶同來了。聽說是中將軍將她獻俘給王爺的。你不知道,麗妃那個人總是溫柔的對每個人笑,府中上下都對她很有好感。她對王爺百依百順,王爺說什麼,她都順從地點頭表示贊同。那像公生,一再頂撞王爺,惹王爺不高興;不過,公主!」香兒神情像宣佈什麼大事似地認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是喜歡公主您!」香兒大概是因為上次蕭淑妃之事,猶心有餘悸。大概也只有我這種散漫的主上,才讓得她這麼僭禮越份,沒有一點規矩。

  「香兒,」我說:「我知道你對我好,不過,這話到外面千萬別亂說,更不可以在王爺或麗妃面前提起,懂嗎?」

  禍從口出,這在任何地方,道理都是一樣的,尤其宮院這種複雜的地方,更甚於任何地方。

  「香兒懂得的,公主你別擔心。」香兒吐了吐舌頭,還是一副不懂人事的少女天真。

  「公主,衛士將大人求見。」一位侍女進來稟報。

  自從上次嚴奇為救我而受傷後,又是一大段日子不曾見面。

  「楊……公主。」

  「香兒,」嚴奇對香兒說:「我有事和公主談,你先退下。」

  香兒遲疑地看看我,我點頭。

  「有事?」

  等香兒退下,我坐下來看著他。

  「楊……公主──」

  「我叫楊舞,你忘了。」我說。

  「楊舞……楊舞……楊舞……」他低低呢喃了幾聲。

  我覺得心頭熱熱的,他那幾聲「楊舞」又勾起我一些不該的回憶。

  「楊舞,」他坐下來,眼光朝我。「我今天來是要問你,你和王爺……王爺對你好不好?」

  「怎麼突然問這件事?」

  他盯著我,不放鬆。

  「王爺下令要我準備妥西殿院,讓麗妃住進安歇──麗妃,你知道吧?賀將王爺的寵妃。」我垂下頭,他扳起它強迫我看他:「我在北防時,聽到消息,王爺下令遣散內宮,我就知道一定是為了你。我以為你和王爺將──我急著從北防趕回……楊舞,究竟是怎麼同事?」

  「沒什麼!」我掙脫他的手復又垂下頭。「宗將藩是一國之君,他喜歡誰,那是他的權利與自由,我沒有權利干涉。我和他什麼也不是,我只是寄住在這裡,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回去?我驀然呆住了,這想法我好久沒有再念想過,怎麼這當口會這麼自然地浮現在我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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