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知道我有十八道傷口?」連他都不曉得自己身中幾刀,只覺得渾身都痛。
李亞男得意又囂張的將牡丹白下巴一抬。「我有好丫鬟,你的傷口是她包紮的,我讓她數了數你會留下多少道疤。」
她這話說得像在看某人笑話,錦上添花她不屑,落井下石毫不手軟,她是個記恨的,仁恩堂大少爺難得有落難時,她當然要好好嘲弄一番。
但她沒說的是,藥是她上的,趁他昏迷不醒之際大肆地欣賞他債張的肌肉,明明是讀書人卻有一身好武功,他就讀的南山書院還教武嗎?
不過她曉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她不想深入探究,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管得太多容易惹禍上身。
而她這人最惜命,畢竟死過一回了,特別珍惜老天的厚愛,所以除了和銀子有關的事外,他人的死活如浮雲,盡量往遠處飄,別在她的頭頂盤桓不去,她最討厭白費勁又得不到報酬。
聞言,孫子逸的臉色黑了一半。「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李亞男神氣地一哼,「我待見你做什麼?你賺的銀子又不會分我一半,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仇,我沒添刀補劍已經是我為人敦厚了,你還想我把你當祖宗供起來嗎?」
「你說話越來越刻薄了。」舌鋒利如劍,承受力不足的人肯定被她傷得體無完膚,氣到吐血。
她當作是讚美地輕揚月眉。「因人而異,對我好的,我有一堆沾了蜜的好聽話說不盡,但像你這種仇人,你就準備吞黃連,不毒死你也苦死你,教你心毒口缺德,滿肚子黑水。」
「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黃口小兒,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何必再提?」他只想把做過的事一筆抹去,回到最初的單純歲月。
李亞男微帶訝異,像看著出土文物般看著他那被火光映照著的臉龐。「你忘了你小姑姑的死?」
因為年齡相近,孫子逸和孫翠娘的感情最好,說是姑侄更像姊弟,所以他不能忍受心目中最婉約動人的小姑姑遭人「拋棄」,最後香消玉須。
年紀尚幼的他不知如何宣洩心中的憤怒,他一看到笑得開心、眉眼明朗的兒時玩伴,他腦海中想到的是家中尚未撤去的白幡,以及擺在靈堂後方那具孤伶伶的棺木,於是他把怒氣全都出在她身上,想抹去她那刺目的笑靨。
當他把她撞進水裡時,他也嚇傻了,久久回不了神,生怕把小青梅害死了,可是面對眾多的責備眼光,他反而不肯認錯,反過來指稱是她應得的,使得尚能挽回的兒時情誼徹底破裂,再也回不到原來。
後來的兩次就真的冤枉了,可是他再解釋也無人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加深兩人之間的裂痕,終至形同陌路。
聽到她刻意的提醒,孫子逸的神情晦暗不明,似犯了錯,卻無法承認。「死者己矣,勿再掛念,己成事實的事再追悔也沒用,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過日子。」
「孫子逸,你不太對勁。」他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除非……
看見她眼中的銳光一閃,他神色一轉改變話題,「我懷中有一萬兩銀票,足以抵你千金相救之恩。」
「早說嘛!我正缺錢用,就等你這尊大佛送銀子來。」一說到錢李亞男就樂了,而擁有現代靈魂的她沒有男女大防這種老觀念,她直接伸手往他的懷裡掏銀票,絲毫不覺纖纖蔥指摸的是男人的胸腹,更無視他乍紅的臉頰和耳根,眼中只有銀子。
這丫頭……就不能矜持點嗎?好歹他是男人,知覺尚未死透,他趕緊說道:「你一夜不歸不會惹上麻煩嗎?」她是未出閣的閨閣千金,名聲很重要。
果然,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現在才問不會太遲了嗎?你都不省人事了,我還能不管不顧的轉身就走嗎?」
她能,也做得到。孫子逸在心裡苦笑,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絕對是心狠之人。「你的箭法很好。」
聞言,李亞男表情一僵。「呃……誤打誤撞,我本來想射的人是你,偏偏失手了,真是遺憾。」
「那時你並不知道身受重傷的人是我。」他馬上戳破她的謊言,那箭的穿透力不可能失手。
她面色一陰,使勁瞪著他。「那又怎樣,我不介意再『失手』幾回,反正沒人知曉你回到桐城。」
客死異鄉了無音訊,幾年後一具白骨,誰還認得出這是誰家兒郎。
「你想殺人滅口?」他不由得失笑。
「哪用得著我出手,只要放出風聲你身在何處,自有人收拾善後。」她狡黠的揚唇。
不驚不懼的孫子逸閉目養神。「果真最毒婦人心,一萬兩銀票還封不住你的口,真讓人心寒。」
「少心寒了,你根本是吃定我,雖然我們兩家交惡,可多少輩的情誼還在,我要真棄你於不顧,我爹娘也不會諫解,你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子侄輩,縱有怨言也心疼。」
她爹娘是氣他全無多想的遷怒行為,差點害了他們女兒,好在她人沒事,這件事便無聲無息的揭過,誰也狠不下心責怪一個傷心過度的孩子,他會做出傻事也是太在意親人了。
她爹娘嘴上不說,但心裡其實很想和孫家恢復往來,只是拉不下那個臉,何況他們也擔心叔叔心裡頭還有挖瘩孫子逸的嘴角微微揚起。「你給我服的是什麼藥?比太醫院的藥還管用,我的傷比想像中好得快。」
「老和尚給的,他說救命用的,我暫時用不到就便宜你了。」李亞男的言下之意是這也是要算錢的,他這麼瞭解她愛財的個性,應該不用她多說了。
「老和尚?」他一臉困惑。
「天頂寺的老和尚。」一個狡猾又專坑小輩的和尚。
他想了一下,忽地一驚。「你是指悟了大師?」
本朝的得道高僧,皇上多次宣召入京宣揚佛法,他以佛法無所不在為由予以拒絕,說要潛心修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