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怒火填膺的燕奴早就憋不住了,面色猙獰地大聲應下。
「你、你們不能動我,我是二皇子定下的貴妾,你們誰敢跟二皇子作對?」鄧細慌了,滿面懼色地尖叫了起來。
「二皇子?嗤!」燕奴危險地瞇起眼,嘲諷地冷笑一聲。「就憑你這貨色?」
「你——」鄧細驚恐萬分,忽然顫聲大叫:「你不能殺我,侯爺中了毒,會讓蠱蟲狂性大發噬心裂胸而出的毒,只有我知道哪裡有解藥——」
原是呆呆佇立在原地的鄧箴,看著猶如垂死困獸般猶圖反抗翻身的妹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變得蒼涼可笑至極。
「侯爺沒有吃那餌食。」她語氣欣慰中透著深深的疲憊和蕭瑟。「細兒,事到如今,己沒什麼好再掙扎的了。」
默青衣真恨自己至今仍會為她的悲傷蕭索而心痛如絞!
「餌食香氣只是藥引,主藥下在我給你的荷包裡,你日日與他耳鬢廝磨,那毒早就深入骨髓——」
鄧箴臉色大變,猛然撲過去緊緊扯住了她,「你——你說什麼?」
「你這蠢貨,毒就下在我做給你的那只荷包裡!」鄧細瀕臨瘋狂般大笑了起來。
既然到這個地步了,誰也不用裝什麼姊妹情深了,沒得添噁心!
「鄧細,我恨你!」鄧箴淒厲悲喊。
「主子!」燕奴猛地扶住突如其來彎腰大口大口咯血的默青衣,驚駭萬分地痛吼,「來人——」
「侯爺——」鄧箴踉蹌地奔向他,卻被燕奴一掌掃飛了,胸口劇痛地墜跌在地,喘息支離破碎。「咳咳咳……侯、侯爺……你怎麼樣了?你……好痛嗎……阿箴在……咳咳咳咳……」
她拚命爬向他,小手掙扎著想碰觸到他……
默青衣眼前金星亂竄,劇烈的咯血令他全身力氣流逝得涓滴不剩,可他逐漸黯淡的清眸卻緊緊鎖視著鄧箴……淚光隱隱了……
阿箴別怕,別……哭。
鄧細想趁亂逃跑,卻被迅速趕至的昆奴一掌砍昏了。
燕奴也想命令昆奴一併打暈鄧箴——此時此刻,在他眼裡這兩個姊妹同樣滿心陰謀,惡毒至極——「快取我的心頭血……救他。」
隨之趕來的眾人全愕然地瞪著力竭伏臥在地的她。
此時此刻,鄧箴眼裡心裡再無旁人,她癡癡地凝望著奄奄一息倒在燕奴懷裡的他,溫柔地、輕輕地笑了。「侯爺,你不會死的,等阿箴欠你的還了之後……你就能好好兒的活下去,你會長命百歲……日後,平安歡喜……兒女繞膝……」
所有你從來不敢奢望的,人間平凡卻至美的幸福,都會實現的。
「阿箴……不……」默青衣死命抵禦著陣陣冷至骨髓的戰慄痛苦,胸口忽如烈火狂熾又似萬蟲噬心,痛得他耳際轟轟作響,兩眼發黑,模糊卻又清晰地聽見了她說的每一個字,頓時心中大痛,恐慌地想大叫大嚷阻止,聲音卻低微漸弱無力了下來……
——阿箴,若拿你死換我生,我雖生猶死,再無可戀。
——阿箴,我不恨,我什麼都不恨了,我也只要你活著。
「以爾心頭血,滌汝骨中蠱……」鄧箴似低回似吟唱,喃喃著,淚光閃閃,笑得好歡喜……
這一生,她終於能報了他的大恩,稍解了母親無意中犯下的罪孽,還能貪心地以她的心頭血,和他的骨血相融她今世無憾了。
——一個時辰後,所有太醫齊聚於鎮遠侯府,氣氛凝重緊張,卻又群情激昂振奮地開始取鄧箴心頭血,為鎮遠侯驅蠱治病,根除纏綿二十三年的致命痼疾!
尾聲
皇帝得知個中糾纏二十數年的醜惡內情後,龍顏大怒,速速發下聖旨——鄧氏和陳氏因勾結嬪妃作亂宮闈,除首惡鴆酒自盡外,嫡系無論男女一律流放三千里,全族打回原形、逐返故里,並三代內子弟皆不得入仕,遇赦不赦。
李昭儀賜三尺白綾自縊,所出皇子即刻離京,就藩西疆,無令不得擅離封地。
而鄧細則是「如願」入二皇子府為妾,和二皇子全府終生圈禁幽莊,從此,再不見天日。
當一切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一切塵埃落定……
三年後
又是春日正好時分,在百花盛開碧草如茵的京郊西山上,高雅清俊的默青衣盤膝坐在鋪地的錦席上,皎潔如玉石的臉龐氣色清朗明亮,眸光卻落寞憂傷地望著遠處的那座墳塋。
「姊夫,你看你看,我剛剛射中了一隻雉雞呢!」八歲卻已出落得清秀如竹的鄧甘興奮地奔了過來,一手小金弓,一手提著只雉雞,笑得好不燦爛。
「甘兒真厲害。」他深邃眼眸浮現了溫柔疼寵的笑意,讚許地拍了拍鄧甘的肩。「是小神射手了,等你再大些,姊夫定然允你進金吾衛為射翼。」
「多謝姊夫!」鄧甘大喜過望,笑得合不攏嘴。
「姊夫看我看我!」五歲的鄧拾還是圓圓潤潤粉撲撲的小豆丁,分外憨然可愛,氣喘吁吁地撲進了他懷裡。「拾兒逮著好大……好大的一隻蟬哦!」
「姊夫看看。」他疼愛地抱著鄧拾軟軟的小身子,就著他的小短手看裡頭那只可憐束手就擒的蟬,讚歎道:「果然好大一隻啊!」
「我的雉雞才大!」鄧甘故意鬧小弟,咧嘴笑道。
「我的蟬大!最大!」鄧拾果然受激又蹦了起來,小圓臉氣得哼哧哼哧的。
默青衣笑得不得了,面上卻還是要公正持平,清清喉嚨,柔聲道:「依姊夫看,甘兒的雉雞和拾兒的蟬都大。」
「姊夫,你不能這樣啦,哪裡一樣大了?」這下子連鄧甘都想嚎了。「他的明明是芝麻,我的是冬瓜啊……」
「哥哥眼睛壞掉了。」正在換牙的鄧拾嘟起了嘴,卻在看見不遠處在武婢攙扶中緩緩走來的熟悉身影時,露出了「無齒之徒」的笑容,歡快大叫道:「大姊姊快來,快來看我抓到跟哥哥一樣大的蟬!」
「啊「阿啊我的世界都要錯亂了……」八歲小少年懊惱的狂揪頭髮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