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裡還有人管少年的煩惱,因為連他視若天神的姊夫都迫不及待地衝到了他身懷六甲的大姊姊身邊,開始了三年如一日,天天肉麻至極的妻奴忠犬行徑——「你怎麼也來了?我便是怕路上顛簸,顛疼了你和孩兒,這才讓你乖乖留在府裡,怎麼樣?身子覺得如何?有沒有哪兒不適?孩兒有沒有鬧你?」默青衣一掃清冷如玉的美侯爺形象,小心翼翼擁著愛妻,慇勤囉嗦得讓眾人想翻白眼又不敢,只得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眾人者,燕奴和太醫一干浩浩蕩蕩百人隊伍也。
侯爺說了,只要夫人出門,武婢武奴太醫護衛統統都得貼身跟著……這三年來,大傢伙兒也都習慣啦!
再說,若非夫人當初甘願犧牲性命,也要太醫剮出她的心頭血救侯爺,侯爺恐怕三年前就撒手人寰,鎮遠侯府也早已不復存在,更無法有今日的榮光鼎盛和幸福歡悅,夫人可是他們最最感激崇拜敬愛的鎮府之寶啊!
「我很好,有大家保護,還有醫術通神的太醫在,我和孩兒又怎麼會有事?」
溫婉秀氣的鄧箴氣色紅潤,柔順地偎在心愛夫君的懷裡,仰頭對著他嫣然一笑。
「況且今日你來拜祭父侯和母親,我這個兒媳怎能不到?」
「你正懷著他們的寶貝孫兒,爹娘在天上定然也是不許你顛簸受累的。」默青衣滿眼情深繾綣,柔聲地道:「傻阿箴,下回莫再這樣了,我擔心。」
「我不累的,我就想陪著你。」她小臉紅紅,羞澀地低語。
兩夫妻正你儂我儂,蜜裡調油,害得全場百來人只得繼續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連鄧甘和鄧拾都各自玩起自己的雉雞和蟬了。
也就難怪關北侯每回看了,都要興沖沖地吟一遍他大爺新學吟詩作對的成果來荼毒……咳,分享諸公,正所謂鎮遠侯府阿箴好,青衣長命又百睡,今年種下一顆豆,明年收穫一個娃,嫁我虎兒笑哈哈哈哈哈哈……
——唉,雷侯爺,您西瓜大的字兒是識了一擔了,不過感覺還是怪怪的啊!
番外篇:以爾心頭血,烙汝硃砂痣
深秋黃葉空卷,寒鴉振翅旋歸……
自那驚心動魄的一日後,已過了整整六十餘晝夜,蠱毒驅盡卻猶清瘦憔悴的默青衣,正靜靜守在鄧箴床榻畔。
已經過了六十多日了,她胸間牢牢捆著雪白綾緞的心口處,依然隱隱約約滲出怵目驚心的血漬來,他緊緊握著她的小手,清眸赤紅含淚,滿是愧疚悔憾和濃濃的心疼憐楚。
「……莫、蹙眉,我沒、沒事……」蒼白消瘦得令人心痛的鄧箴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努力對著默青衣綻放一抹笑,卻虛弱得像是隨時會消失凋謝。「我……沒死啊。」
「你當然不會死!」他心頭一陣劇痛,哽咽顫抖地低斥,雙手緊緊包裹著她冰冷的小手,啞聲道:「往後,往後不准再說這個字,我們倆誰都不會死,知道了嗎?」
「嗯。」望著滿眼痛楚擔憂的他,鄧箴嘴角笑意微微,卻覺這一切彷彿好像做夢一樣。
他還活著,身子還大好了,而她雖是自願受剮心頭,幾乎魂斷太醫利刃下,可居然也能在被取去了一盅的心頭血後,還奇跡似地活了下來,雖然從此傷損了心脈,元氣大傷,日後稍稍不慎便有一生纏綿病榻的可能……可,她總算還在人世,也還能親眼看著他一日一日恢復紅潤面色,身強體健起來。
定是上蒼庇佑,爹娘在冥冥中看顧著她吧?
還有身邊這個男人……
「你得快些好起來,甘兒和拾兒還等著做我們大婚的小金童呢。」默青衣放柔了嗓音,憐愛萬分地輕撫著她的面頰,哄誘道:「我讓人燉了好久的老參雉雞湯,太醫說那個最是固本培元、補血養氣的,乖,你今兒多喝兩口,我便讓那兩個小豆丁多陪你說一盞茶的話,好不?」
昔日,是她對他百般呵護照顧,關懷體貼無微不至,可自從他蠱毒拔除一空,醒來的那一刻起,便堅持要人把他的床榻和她的並在一處,不顧自己猶虛弱待靜養的身子,硬是要親自看顧她。
自那一日起,他便小心翼翼愛如珍寶般地將鄧箴捧在心頭上,總是生怕她疼了,累了,甚至餓了,連她稍微皺一皺眉,對他而言,不啻是一陣天翻地覆的心如刀割。
全鎮遠侯府都知道,自家侯爺可是把阿箴夫人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重要,就連太醫口口聲聲保證夫人只要慢慢將養,就能恢復如常人般康泰,侯爺還是成天直勾勾的盯守著她,好似怕一眨眼,夫人就會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
「侯爺,我真的沒事了。」她小手輕輕地反握他,淺淺嫣然一笑,不斷撫慰他,說服他。「你別怕,別擔心。」
「可是你今天多昏睡了一刻鐘。」他心驚膽戰,囁嚅道。
「那是我累呀。」她微笑。
「你累?」默青衣瞬間驚跳起來,又一迭連聲地對著外頭大吼道:「來人,夫人不適,快速傳太醫!太醫!」
鄧箴又好笑又想歎氣,可見他慌亂得跟天都要塌了一樣,還是只能乖乖順著他去了。
只要能安他的心,就勞煩可憐的太醫們辛苦一些吧。
我的傻侯爺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