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昂故作吃驚,「母后,朕記得您之前還推薦朕封她為妃,朕才會勉強讓她進宮來。」
這話一出,呂氏頓時尷尬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哀家也是教她給騙了,才會推薦她的,這會才知她原是個大逆不道之人。」
「喔?敢問母后,寶妃如何大逆不道了?」
「她竟敢提——」呂氏聲音戛然而止。
曾子昂擰著眉頭,神情極認真的追問:「她竟敢提什麼?」
呂氏的臉孔瞬間漲紅,哪裡好意思再提當年自己被棄的話,只能氣得張眼瞪視,咬牙切齒。
莫亮珍低著頭,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這男人該不會是來幫她的吧?
曾子言替呂氏解圍,「陛下,總之寶妃虛僑恃氣,對母后出言不遜,根本目無尊長,她是陛下的妃子,還請陛下處置,總不好讓人以為陛下放縱妃嬪忤逆太后。」
他自是曉得母后當年的那一段,雖母后進宮不久即生下自己,父皇大喜將其晉陞為皇后,可他曉得母后始終鬱鬱寡歡。
尤其幾年後姚氏生下莫亮珍,母后更是滿心憤愾,當四下無人時,常罵他們是姦夫淫婦,生下的也是孽種,她這般憤世,一直到莫亮珍的父母意外落湖身亡才消停。
而近年來只要聽到莫亮珍又讓人罵,她便開心,常私下對他說,這個莫亮珍沒錯,做得好,孽種哪有正常的,這般行徑才擔得起孽名。
「益王說的極是,不管怎麼說,身為媳婦就不該對婆婆不敬,寶妃該懲。」曾子昂點頭。
莫亮珍抬頭朝他望去,直視那張冷峻的臉龐,而他也正看著她,那幽深的眸子完全不帶情感,她心中忐忑不定,頓時不確定他是不是來幫她的。
「寶妃,你可認錯?」曾子昂沉聲問她,那淡漠的目光帶給人威懾力。
「臣妾只說了實話,不知錯在哪。」
「瞧瞧她說這什麼話,她想氣死哀家!」呂氏暴跳如雷。
曾子言道:「陛下,您還多問什麼,直接罰了!」
「朕覺得罰輕了對不起母后,益王認為朕該怎麼罰?」
曾子言驀然惡笑起來,「若陛下問臣的意思,那就讓她出去曬太陽吧,方才臣聽見她對玉妃娘娘說,她曬太陽能精神些,見了母后才能少犯錯,顯然她方才太陽曬不夠,現在腦袋才會不夠清醒,還得再曬個幾個時辰才成。」
聞言,莫亮珍臉色發青,稍早太陽還沒這麼烈,現已正午,若此刻曬到太陽下山,必中暑昏去不可。
曾子昂問劉瓊,「玉妃,她可是說過這樣的話?」
劉瓊瞧跪在地上的莫亮珍一眼,輕輕地點頭,「是的,她是這麼對臣妾說的。」
莫亮珍見曾子昂黑沉的瞳孔一點溫度都沒有,不禁問:「陛下真要罰臣妾去曬太陽?」幾個月未見,他就沒想念過她嗎?
蘇志清說,古來癡情有幾人,尤以君王最無情,若是皇帝對自己已無那份情,那又何必讓她進宮來?這樣折騰她,他圖的是什麼?
她望著他,然而他深沉的瞳孔之後卻是她難以明白的心思。
曾子昂說:「寶妃竟然敢不敬太后,這裡是宮中,不再是你那沒規矩的國相府,你那不管不顧的撒潑性子在這行不通,得立規矩才能讓你明白宮中教條。」
她絕麗的容顏立刻蒙上一層薄霜,「臣妾明白了,陛下也嫌臣妾沒規矩,臣妾該罰!」她心裡冒酸,雙拳緊捏著,就怕忍不住站起來掉頭就走。他說的沒錯,他才是主宰她命運的人,她唯有低首無心才能安生。
她滿心蒼涼地告訴自己,郎心似鐵,他早已不是在別院那縱著她的男人了,他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天下人的主子,包括她的!
他冷眼看她俯首貼耳的樣子,當真無一絲溫情,呂氏與曾子言見狀,滿意至極,十分高興能看到莫亮珍這低聲下氣的認命德行,反倒是劉瓊替她求情——「請陛下念在寶妃初入宮中,尚未熟悉宮規的分上,別罰她太重了,就是曬太陽也別曬太久,臣妾怕寶妃吃不消。」
曾子昂清冽的雙陣微微一斂,「不是每個人都像玉妃一般認分懂事,不給朕添麻煩,寶妃平日頑劣慣了,不重罰不足以立威,朕不僅要她跪著曬,還得到宮門前去跪,直到太陽下山前都不得起來。」
「什麼!那宮門不僅有大臣們進進出出,連百姓也瞧得見,陛下讓她跪那,您讓寶妃怎麼見人?」劉瓊吃驚。
就是呂氏與曾子言也都大感意外,後宮女子犯錯,再如何也當是「家醜」,絕不會罰給外人看,因為這丟的不只是妃嬪的臉,連皇帝自己都面上無光。
「眾人皆說朕荒誕不經才會封莫亮珍為妃,朕這就好好教育寶妃,讓眾人瞧瞧朕是否只為美色所迷,不明事理了。」
有威則可畏,有信則樂從,凡欲服人者,必兼具威信,看來他這是要犧牲莫亮珍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
莫亮珍心徹底的冰涼下來,這就是帝王之術嗎?她莫亮珍只是他立威的工具,在眾人面前將她踐踏得越慘,他便越是聖明、越是個明君!
她如落深淵,終於明白自己愛上的是如何陰狼深沉之人。
呂氏與曾子言這會笑不出來了,本想藉機整莫亮珍,順道看看曾子昂可是真對這女人冷絕了,哪知反倒讓曾子昂利用莫亮珍去立威信,這曾子昂使的可不是普通的手段,那莫亮珍簡直讓他玩殘了。
劉瓊一顫,頓覺害怕,自己現在是受寵,可他日會不會也和莫亮珍有一樣下場?
綠兒忽然喊道:「寶妃娘娘,您快鬆開手掌,您手都流血了!」
眾人朝莫亮珍的手掌望去,果真看見她手掌一片血污。
莫亮珍見眾人吃驚,也朝自己手心看去,方才捏著拳,指甲陷入肉裡,自己不覺得痛,直到血流出來讓綠兒發現,這會才感到陣陣疼竄入心窩。
而曾子昂表情未變,依然沒有任何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