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娘娘在宮門前跪足三個時辰才昏倒,這期間娘娘挺直著身子,沒落下一滴淚,甚至迎著每個指責的目光,那股盛氣反倒教人不敢多看她一眼,紛紛走避。」王偉在曾子昂進入紅焰宮前低聲稟報。
皇帝頷首,可以想像這高傲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處境都不會讓自己示弱,即便受罰也驕傲如孔雀。
而這,才是他曾子昂的女人!
他揮退王偉,自己走進紅焰宮的寢殿內。
綠兒見到他來,驚訝地要喊出聲。
他制止了,還讓所有人都出去。
綠兒看了眼床上由宮門前抬回來昏迷至今的莫亮珍,雖有些不安,仍是聽命出去了。寢殿內十分安靜,只有偶爾傳來蠟燭蕊心燃爆的聲音,因為太安靜,顯得獨自躺在床上、身形纖細的女人有些淒涼。
他站在床邊俯視她,眼神柔軟憐惜,坐上床緣,他伸手撫著她因失水而脫皮的唇,這一下午的曝曬,大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她一個女子?
他聽說論遠儀、蘇志清和曾俊章聞訊後都趕去宮門前看她,可她把他們全趕跑,說她就是要曬出精神來,這才好越活越有勁,讓所有希望她枯萎於宮中的人瞧瞧,她莫亮珍是鐵打的紅花,永不凋謝。
論遠儀與蘇志清自是瞭解她的,見她還有鬥志,便放心走了,可自己那侄子就鬧著要與她一起跪,最後讓曾子言自己來拉走了事。
第十二章 進宮受罰心無悔(2)
曾子昂的手貼上她那過於冰涼的臉頰,輕歎一聲,「朕對不起你……別怪朕好嗎?」
「為……為什麼別怪?」莫亮珍睜開眼,一張口,發現聲音乾澀,喉曨痛啞難受,這問話本來帶著憤慨,但聲音出來卻變得軟弱無力,倒像在呢喃。
「你醒了?」
她忍著喉曨的痛再度開口,「遭惡棍……吃豆腐,能不醒嗎?」這指的是他撫摸她臉龐的動作。
他苦笑,「朕已成了你眼中的惡棍了嗎?」他話才說完,一個拳頭居然往他肚子揮來,他吃驚,這女人竟敢毆打龍體——不,重點是,這女人竟還有力氣打人!
「臣妾這下又沒了規矩,犯了死罪,陛下要不要立即將臣妾推出午門斬首示眾?這樣臣民會更加擁護您,說您英明!」硬是提氣說完這串話,她喉嚨像著火一樣,疼得她直擰眉。
曾子昂撫著被打的肚子,其實她沒什麼力氣,這拳下來說不上有任何痛感,倒是她的話很挖苦,讓他的笑容越發苦澀起來,「你這軟柿子般的拳頭只是給朕練身,朕並沒見到你犯上毆打朕。」他睜眼說瞎話,瞧見她忍痛的模樣,伸手想觸摸她的頸子。
見狀,她下意識驚恐的拍掉他的手,「陛下這就想……親自掐死我嗎?」低啞難聽的嗓音裡,飽含深深的受傷與脆弱。
他手頓在空中,臉孔泛白,半晌後才收回手,歎口長氣,「看來朕這回做得太過頭了,這會可是半分好臉色都休想得到。」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喉曨又痛得說不出話,只能瞪著他。
「唉,你怨朕也是應該的,朕傷你不淺,這回又讓你在眾人面前丟足了臉面,你若真想打朕,多打幾拳沒關係,是朕欠揍。」
「您……」她一張口,喉曨那撕裂般的痛又讓她整張臉都變了。
他心疼的道:「你曝曬過久,喉曨太干,一扯動就會疼,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用出聲,朕會回答你所有的疑問。」
她氣鼓鼓的粉頰染上一層紅,死死瞪著他,就看他能說出什麼。
他俊容面沉似水,緩緩道:「太后與益王這陣子動作頻頻,私下調動邊境的兵馬,還聯繫散在各處的兄弟密謀造反,朕為了混亂他們的視聽,讓他們以為朕不知情,所以寵幸劉瓊,故意藉劉瓊送假消息給他們。」
「太后與益王要造反?!」莫亮珍心驚,忍不住開口,接著喉曨又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要你別說話,瞧這又擰眉頭了。」他不捨的下床倒了杯溫水給她,瞧她喝下這才繼續說:「他們有叛逆的打算,朕近來緊盯著兩人的動向,原本不想在這緊要的時機讓你進宮,但見你受各方欺侮,連你堂妹夫妻都能辱罵於你,朕哪裡捨得,雖然讓你進宮得瞧朕與別的女人周旋,你心裡會不好受,但至少令你待在朕眼皮底下,朕想見就能見到。」
她瞪大眼睛,這才明白太后與益王意欲造反,皇帝正利用劉瓊行反間計,自己會這時進宮則不是他計劃中的事,原來他不是真的棄她不顧……
她一雙眼登時充滿淚水。
瞧見她掉眼淚,曉得她明白自己的苦衷了,曾子昂伸手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輕輕摟著,「對不起,今日讓你跪在宮門前也是要讓太后與益王以為朕當真對你已毫無情分,朕對你越冷淡,將來他們就越少拿你做文章,同時也會認為朕現在寵的是劉瓊,對劉瓊說的話必是真話,他們才會採信。
「除此之外,朕正要用兵遣將,臣民必須與朕一條心才行,唯有先傷你才能取得臣民的支持,這是朕的權謀之術,朕利用了你。」他毫不掩飾的坦露心跡,之後屏氣攝息地等待她的反應,因為她很有可能不原諒他犧牲她成全自己的做法。
莫亮珍突地揪起他的衣襟。
他望著她因怒氣而泛紅的臉龐,覺得胸膛中那顆向來沉寂穩當的心彷彿隨著她手揪起的力道而被擰起。他鄭重地說:「莫亮珍,朕心裡有你,這一點毋庸置疑,你是這世上唯一可以牽動朕心的女子,朕今日傷你,他日必會加倍補償於你。」
她的手越揪越緊,揪得筋骨都泛白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倏然鬆開,接著離開他的懷抱,虛弱地走下床去。
曾子昂坐著不動,銳利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沒想到冷靜自持的自己居然也有這一天,會被一個女子擾得方寸大亂,就怕她拂袖不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