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暫時把『夜魔的天堂』關閉歇業。」
「哦。」蘇小小點點頭,但仍皺眉說:「不過,我還有個疑問,我怎麼知道喝下肚的東西有沒有效?總不能天天這樣亂七八糟的喝一堆神水、魔水的吧?」
「那是我的問題!」田優作冷冷地說:「反正你不相信惡魔的力量,對你並沒有影響,你只要每天晚上來,喝下我調配的解藥就行了。期限三個月,我會付你錢的,你不是只要有錢就可以了嗎?」
蘇小小死要錢這點劣根性,田優作從賴美裡和曾莎白那裡也得知的非常詳盡。
「你還真瞭解我,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蘇小小笑得很自在,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還有一個問題,我可以知道解咒的藥叫什麼?你到底有沒有這個配方?」
田優作看她一眼,轉身取出一本書,翻開來指著其中一頁上面的蝌蚪文說:
「根據這本書上說,惡魔的咒語以『惡魔十三味』最強,唯有『天使之愛十二味』才解得開它的咒語。我幾乎翻遍所有書籍,還是沒找到『天使之愛十二味』的配方,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資料;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來的。」
「我當然很放心,不放心的人應該是你。」蘇小小戲謔地笑了笑,摸摸書櫃中的書,悠閒地說:「難怪你愛慕司徒明麗那麼多年老是追不上她,像你這種男人實在是畸形又絕種,什麼時代了還相信惡魔這種東西的存在;況且大部份的女人,聽到惡魔這種東西,不皺眉才怪,枉費你一副好身材、好長相。」
「少廢話!」
「我真沒想到你那麼癡情。」蘇小小笑笑又說,那笑容充滿嘲諷。「本來我以為你是那種濫情的人,什麼女人都好、都可以,沒想到……嘖嘖!」她搖搖頭,像在讚美田優作的「癡情」。
「你說夠了沒有!」田優作瞪她一眼。
「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為男女之間有一種有趣的差別,男人都夢想三宮六院女人卻期盼是他的唯一,怎麼你卻這麼不一樣?」
「你懂什麼?胡說八道一通!」
「算了!我是不懂,我要走了。」蘇小小又聳聳肩,賺錢以外的事,她也不想浪費時間去瞭解。
「記住,明天晚上要過來。」田優作開了鎖,打開門站在門邊叮嚀她說。
蘇小小揮揮手,表示知道。她捨不得花錢坐出租車,花了半小時等公共汽車,顛來顛去的將近一小時才到家。丹尼爾還沒回家,她扭開電視,讓電視的聲音盡情的在空蕩的屋中迴響,自顧自地去洗澡。
洗完澡她重回客廳,用遙控器在各個頻道梭巡一番後,最後鎖定在新聞台。本來依照丹尼爾的意思,是想要請人安裝中小耳朵什麼的,那樣才有上層的水準,但蘇小小認為有線電視的節目也差不多,都是接收衛星節目的,所以最後決定在三台之外加了一個第四台。
有了第四台,她也只看用英語播報的節目,雖然常常像鴨子聽雷聽不懂節目的內容,但她卻堅持得很,因為那裡頭有她的夢。
丹尼爾猜測的並沒有錯,蘇小小之所以能在破碎——至少不怎麼完整的環境下成長,也沒有變壞,是因為她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夢想在支撐著她,那是她全部的憑借,在悲傷慟哭時的心靈安慰劑。
那個夢想,在她被父母丟在鄉下外婆家的幼小年紀就已成雛型——長大後,她要去流浪。孤獨的她,在那個寂寞的歲月裡,沒有值得留戀的對象、沒土沒根,也不懂得金錢的重要性,每天仰望天空自在的流雲和飛鳥,她的心只想如此去浪跡天涯,猜測流雲飄到海那邊後的天空,是怎樣一個不同的世界?
後來慢慢長大,又認識了丹尼爾,從丹尼爾的身上,她同時認識了愛情與友情。
丹尼爾有戀慕同性的傾向,在保守的鄉下,這已經不止是傷風敗俗的事。丹尼爾把他的苦惱全告訴了蘇小小,蘇小小只覺得無端地悲傷和同情他。在她看來,丹尼爾娘娘腔的舉止其實充滿了比女性更優美的高雅;而男人的友情是女人的僮憬,她和丹尼爾之間的感情早已超乎了兩性之間的狹隘界定。
後來丹尼爾離家、她父母離婚,讓她對兒時流浪的夢想構築起了藍圖——她要完成學業,然後飄洋過海到新大陸的那一邊繼續流浪,做個流浪的吟遊詩人。這個夢想至今不變,但她同時也慢慢瞭解到現實的問題——夢想是無法單獨成立的,困難的關卡一重一重擋在前頭。金錢是最大的關卡,她不想做個貧病交加的吟遊詩人——雖然,那也許更接近流浪詩人的本質、更接近吉普賽,不過,她不要那樣,她可以粗茶淡飯、可以物質貧乏,但她希望維持起碼的生存尊嚴。所以她死要錢、只愛錢、沒有道理的攢錢。她的夢想,可是她不願也不想說,因為那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夢;有些人的夢想需要共享,但她不是,她的夢就只是她的夢,她自己一個人的夢,情摯如丹尼爾她也不想說。孤獨慣了,她也沒有把人生看得很坎坷;事實上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幸與不幸不是自怨自艾就能改變。不如意的時候,想想如意時的意興風發、豪氣干雲,人生就是如此反來覆去,總不會一輩子這樣衰下去,這就是她生活的哲學——不卑不亢,不自怨自艾、自得自滿,順其自然就可以。
衛星電視新聞台是二十四小時播放,沒完沒了,蘇小小看了一會就將電視關掉,走到陽台,對著夜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夜還不算太深,星辰也不明亮,對面大樓的燈光一盞盞亮起,蘇小小半個身子擱在欄杆外,看著燈光,看著看著突然大叫揮起手來。
然後她對夜空做最後一次的巡禮,走進屋子裡,關上陽台的落地窗,星星依然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