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還做得來。」蘇小小笑了笑。
白瑞嘉以為她這樣忍氣吞聲是為了息事寧人,不免有點不贊同,不以為然地說:「姑息就會養奸。不必怕別人說你計較或批評你,只要是不合理或者侵害你權益的事,你都有權拒絕和反擊,你這樣做,非但沒人會感激你,反而會得寸進尺,更加欺負你。」
「我知道,但我只是個過客,來去匆匆,沒必要為這種事給自己惹氣生,划不來。」
「過客?什麼意思?」
「咦?沈廣之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你早知道了。」蘇小小詫異地抬頭。「我只是暫時性的打工,把這些檔案資料整理妥當就差不多會辭工。事實上我沒在一個地方待過三個月以上的,也不怎麼習慣這種固定的上班族工作,多半時候我都是打零工,投資報酬率高不說,而且也比較自由,不像這種坐辦公桌的工作,綁手綁腳的。」
「怎麼會?我還以為……」蘇小小那一席話讓白瑞嘉無法置信,沈廣之特地將蘇小小安插進來,怎麼可能只是讓她暫時性的打工?
她把她的疑惑說出來,遲疑而懷有試探意味,蘇小小聽了哈哈大笑說:「怎麼不可能?你以為他重視我到什麼程度?給我這種『類小妹』的工作!別誤會,我不是說這個工作不好或有什麼不滿,而是……」她停了下來,自嘲地笑了笑:「他很清楚我只有這麼點能耐。」
雖是自嘲,但說得很從容大方,白瑞嘉強烈感受到蘇小小那種溢於言詞之外的不卑不亢,以及某股難以言喻的不凡之處——氣韻或魅力什麼的。她突然有些明白,沈廣之會那麼特別看重,甚至可以說超乎常軌的著迷蘇小小的原因。
她想,那是一種情不自禁。
照理說,蘇小小和他們簡直是天與地,兩個不同世界中的人,根本就搭不上調。
按照一般邏輯,沈廣之應該認識一些受過良好教育和高雅品味的名媛淑女,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然後從中選擇出一位情投意合,各方面條件皆適合的結為伴侶,這樣才對。但沈廣之卻偏偏著迷上了沒受過高等教育、個性如脫韁野馬,完全和上層社會搭不上邊的「異世界」的蘇小小。
本來礙於教養的關係,她自是不會把這種想法表露出來,但內心或多或少有點不以為然,不過此刻她心中深深感覺到,蘇小小自體的光華和引人注目的魅力。
其實所謂智商,只是認識人類文明與熟悉人類文物典制和文字後,所表現出來的成就;大凡地位、層次不高的人,並不是因為智能不足的關係,而是教育不足的緣故。白瑞嘉突然瞭解到,她和她所屬世界中的人的「不凡」,只是有幸繼承了父母的社會關係和地位,並且由父母灑下大把鈔票「栽培」出來罷了,他們其實不是天生的「貴族」。
而蘇小小,她相信如果也有幸擁有和她相同的「幸運」,絕對會比她更光芒蓋人,她也相信,沈廣之便是因為如此,才對蘇小小產生那種情不自禁。
但璞玉不琢,永遠只是一塊石頭,這就是這個人間世界的現實。雖然白瑞嘉的「不凡」只是投了好胎的運氣,但畢竟已是事實,而蘇小小,再怎麼內蘊光華,玉不琢,永遠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白瑞嘉默默地觀察蘇小小,不禁有些替她感到惋惜。時間在過,陸陸續續有人進來,蘇小小忙得忘我,連白瑞嘉什麼時候走開也不知道,直到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沈廣之。
「早啊!老闆!」她反應很快,仍不免驚訝和愕然。
「跟我到辦公室,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沈廣之輕輕搖著手中一卷表格和資料,神情相當愉快。
「什麼好消息?」
「跟我來,進去再說。」
沈廣之在前頭領路,蘇小小默默跟在後頭,周圍那些好奇的眼光不知為何突然讓她覺得很討厭。
「到底是什麼事?」她關上門問。
「過來這裡,坐!」沈廣之把自己的座椅讓給蘇小小,站在她身邊攤開手上的資料表格說:「看,我幫你找好一間學校,在舊金山附近,你可以先在大學附設的語言學院念英文課程,然後通過資格考試再申請入大學,這是這所大學的簡介,你看看!」
「謝謝。」蘇小小出乎沈廣之意外的漠然,甚至有點無動於衷。
「怎麼了?你不高興?」沈廣之問。
「不!我很高興,謝謝。」蘇小小笑說:「環境很美、很漂亮。」
蘇小小笑得牽強,沈廣之不禁有點氣悶,但他忍耐著,又問道:「喜歡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不!謝謝你,我很喜歡,但請別再為我這麼麻煩費心,我暫時還不可能去。」
「為什麼?」沈廣之總是愛固執追問她「為什麼」,蘇小小顯得頗為苦惱無奈地說:「你想想,這和我原先的夢想差了多少?本來我只是想存有六十萬,吟遊三年,但現在藍圖修改,別說我現在身上根本沒有那麼多錢,就算有,那些錢也不夠我用兩年!,吟遊和唸書畢竟不同;唸書花費大,而你想想,語言課程再加上大學教育,我得待上幾年才行?我根本沒那麼多錢可以支撐那麼久!」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沈廣之釋然微笑,他原先擔心蘇小小的漠然是出於對他的無動於衷,他柔聲說:「你別擔心,我會幫助你,你還是依照我們原先計劃好的,這個夏天就出去唸書。」
什麼「我們原先計劃好的」?根本是他一個人獨斷獨行!蘇小小不可置信地搖頭看著沈廣之說:「沈廣之,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更何況你根本沒有理由幫助我!」
「怎麼沒有?你為我工作,我有義務幫助你。」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蘇小小連連搖頭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