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焱一判斷自己亦染病,立即在大軍回京的途中,將大軍交給副將帶領,逕自先乘車轎回將軍府。
「你不怕,我怕。還是離我遠一點。」嚴焱和衣裹著棉被,聲音有些虛弱地提醒。
他身上陸續出現發燒、畏寒、虛弱、嘔吐、頭痛等症狀,一向身強體壯的他,都禁不住數日來的病症折騰,何況嬌弱如她,萬一染上,後果不堪設想。
先前染病的士兵,嚴重者甚至引發癲癇、昏迷,還有人死亡了。
「將軍武功蓋世,怎可能被區區的疫病擊敗?」一聽到他提及更嚴重病症,甚至提到死亡,她心口一緊縮,微繃臉容,不許他如此消極。
說著,她一隻柔荑直接貼上他的額際,親自感受他此刻的熱度。
她的動作,教躺在榻上、神情倦累的他,不由得瞠大眼,心口一重跳。
「將軍放心,朝顏曾遇過染上相似疫病、體熱比您更炙燙的孩子,都能痊癒了,何況是萬夫莫敵的您,很快就會恢復精神的。」雖擔心他的身體,但她仍鼓舞著他,朝他漾出一抹笑廣。
嚴焱一雙黑眸凝著她,心口枰然悸動,也感到無比寬慰。他打從心底喜歡上的,果真是一位勇敢溫善的奇女子。
朝顏一雙水眸望著他,神情篤定又道:「就算有個萬一,將軍是染上什麼可怕疫病,朝顏也絕不怕靠近您。」她心下做了決定,要想法子留在將軍府照顧他。
聞言,嚴焱心頭又一暖熱。
「我以為,你拒絕我,不想再見我了。」出征前夕,她倉皇逃離他的懷抱,令他非常介懷。
「我……」因他提起那個吻,她粉頰不由得赧紅。「朝顏無以承受將軍的情意,但對將軍的在乎和重視,絕不會減少一分一毫。」她大膽表明心意。
她會繼續喜歡他、愛慕他,卻也只能將這分情感放在心底。
「我不希望你拒絕我的理由,只是身份不合。」從她的話語中,探出她對他其實有情意,令他感到非常欣慰,也明白了那日她推開他的緣由。
「那是事實。」朝顏抿抿唇,神情一黯,說得難過。
「日後,我會讓你明白,那絕不是問題。現在暫不談這個,你能否先替我寫封書信?」想到重要事,嚴焱問道。至於他跟她的感情事,來日方長。
見她頷首,他讓小廝備筆墨,她坐在案前研墨,儺開縑帛,手持毛筆,聽床榻上的他,陳述內容做書寫。
前一刻,他要求她代筆,寫封信讓人隔日一早送進皇宮,呈給聖上,報告這次戰役狀況,及他因染病暫不宜進宮,會在府邸養病,直到痊癒,再進宮面聖。她一聽是要呈給皇上的書柬,不免誠惶誠恐,一時不好應諾。
她認為這將軍府能替他代筆的人,不只一二,由她這丫鬟著手,感覺對皇上不敬。
「沒這回事,我相信這事難不倒你。」嚴焱不讓她推辭,與其叫喚他人來代筆,眼前的她更為合適。
朝顏只能恭敬不如從命。
不久,她寫完他交代的書柬,擱下毛筆,低下頭,輕輕吹乾墨漬,接著起身走近榻旁,將書柬呈給他檢視。
嚴焱半坐起身,看著她灘放在他胸前的書柬,瞧見她非常娟秀工整的字跡,不免驚歎。
「你果真寫得一手好字。」他不由得讚道。
他先前便已得知她讀過書,能識字、寫字,且認為她懂不少知識,而今有機會看見她的字跡,更確認她隱藏的才華。
「將軍謬讚了。」被他誇獎,她有些不好意思。
「是事實。我喜歡你的字,一如你的人細膩柔美。」嚴焱聲音溫潤說道。他自然便道出的情話,教朝顏俏臉一熱,雙頰飛上兩抹紅雲。
她這才察覺靠他太近、太近了。
她站在床榻旁,微彎低身子,雙手灘開書柬,呈放在他胸前位置,而坐靠床榻的他,微低頭,檢視她呈的書柬。
他一抬頭,與她四目相對,兩張臉龐僅相距咫尺,忍不住稍一抬身,親上她的小嘴。
她倏地瞠大眼,心口重重一跳。他也驚了下,兩人同時退開一些距離。
「抱歉,萬一把病傳給你……」一時不自禁吻她,想到現實狀況,令他不免擔憂,也感到歉疚。
「朝顏不怕……」她站直身子,一張臉蛋熱紅,輕聲辯解。她會受驚,並非怕被他傳染病症,是太訝異他再度吻她。
他聽了,內心釋然,也很高興。那表示她並非想拒絕他。
「將軍看來精神多了,要不要用點膳?朝顏去準備。」被他一雙深眸直瞧著,她心慌意亂,打算找事做,轉移曖昧氛圍。
「不餓。看見你,就能拾回力氣了。」他輕哂。儘管身體仍很不舒服,心情卻因她而放鬆且高興。
「朝顏,勇敢接受我的感情好嗎?」他忍不住央求。原打算過段時間再提的,但方纔,情不自禁又吻她,僅是蜻蜓點水,卻足以令他身心震盪,渴望能與她更親密。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卻答應他,這幾日會盡可能過來照顧他。
當她向主子白麗兒提出要求,白麗兒竟欣然同意,認為派貼身丫鬟代她去照顧他可表心意。
她再次用他的隨身匕首替他刮鬍鬚、修剪長髮,之後,他將匕首交由她代為保管,直到下次他要上戰場前再交還……
嚴焱張眼醒來,腦袋沉重,身體熱燙。
他眨眨眼,望著天花板,怔忡半晌,仍清楚記得夢境。
他的心情再度與夢中的嚴焱將軍同步,令他不禁再度萌生那可能是他前世記憶的揣測。
近來他作的夢更有真實感,醒來後,他思緒仍被絆住好一會,才能完全脫離。
只不過,夢中朝顏的臉容,他醒來後依然只剩朦朧影像,還是記不得那張容顏。
他抬起手,摸摸發燙的額頭,身體熱得難受,更覺口乾舌燥。
他緩緩坐起身,跨下床鋪,腳才一踏地,一陣暈眩,四肢發軟。
「嘖,還沒退燒?」他暗惱,拖著沉重步伐,打算去倒杯水,再服顆成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