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千百次,麗兒表妹任性又驕縱,我跟她甚至連兄妹之情都稱不上。只有心地善良、勇敢聰慧、才德兼備的你,才適合當我的妻子,不要因你的身份,輕看你自己。」他傾身向她,額頭輕抵著她的額頭。
「你要專心打仗,不可分心。」她一雙柔荑貼上他覆在她頰畔的手,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溫柔叮嚀。
「做我的妻子好嗎?朝顏,讓我安心上戰場。」嚴焱深情懇求,隨即覆上她的唇瓣,深深地吮吻她。
他內心莫名有抹不安,並非害怕戰場上與敵人廝殺,而是感覺這次與她分別,將會很久、很久……
面對他第二度開口求親,朝顏無法再拒絕,哪怕只是一場短暫幻夢,她也想貪婪汲取。
她心下明白,要成為他能名正言順娶進將軍府的妻,是癡心忘想,可對於他的真情,她感動與珍惜。
在花前月下,萬點星子相伴,他們共飲合營酒,互允信諾,她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交給他……
「朝顏,等我,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將你明媒正娶進嚴府。」嚴焱摟著懷中嬌喘的佳人,吻著她的發,萬般不捨地與她道別。
「我等你,夫君,今生今世我只屬於你。」朝顏貼靠在他強健溫暖的胸膛,纖細藕臂環抱他的腰,眼眶再度盈滿水霧。
不論他倆的感情能否真的圓滿,她今生已認定他,再無二心。
她一如過往為他祈福餞別,將他交由她保管的匕首,再次歸還給他。
她央求他,一定要將這匕首再帶回來交給她,而他欣然允諾。
季曼凝張眼醒來,眼眶不由得濕潤,心口微微揪疼。
她清楚記得夢境,醒來後,思緒竟不由得還被夢境牽絆,心裡五味雜陳。
她從床上坐起身,先下床走進浴室,用冷水洗把臉,醒醒腦,她望著洗臉台鏡子,怔忡,不由得又回憶先前作的那場夢……
那是一對古代戀人,夢中時代背景像是漢代,對於夢境和人物,她似乎不覺陌生,彷彿她過去也曾夢過,只是醒來後,完全不復記憶。
這是第一次,她對夢境記憶清晰,甚至有種身歷其境的真實感。
她看不清夢中跟嚴焱同名的將軍的樣貌,可朝顏的相貌,與她非常相似……她似乎也與朝顏有相同感受,因再次與嚴焱將軍分別,非常不捨,也非常不安。
當朝顏與嚴焱將軍在花前月下私定終身,並成為他的妻,她感受到一股強烈震撼,想到她與嚴焱熱情纏綿的情景,跟他身心靈契合的感動和圓滿。
當朝顏將代為保管的匕首,交還給嚴焱將軍,懇求他平安歸來時,將匕首再交給她,嚴焱將軍雖欣然允諾,可朝顏仍因內心不安,在他轉身離去後,惶惶落淚……
那一霎,她感覺心被緊緊一揪扯,完全感受到夢中朝顏的心情。
當她張眼醒來,眼角不由得滑下淚液。
雖沒有後續的夢境,但她似乎能知道,嚴焱將軍這次出征,沒再回到朝顏身邊,那把做為兩人定情物的匕首,也沒能再回到朝顏身邊……
季曼凝忽地心口一緊縮,接著心不安急跳。
她忙轉出浴室,走到化妝台,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長錦盒打開,盯著仍躺在裡面的古匕首。
為什麼……夢中的那把匕首,會跟這把漢代出土的古匕首一模一樣?差異只在新穎與陳舊。
她心口再度重重一跳,思緒紊亂起來。
也許,是因她看著這把古匕首,才會將它的形體也帶進夢裡罷了。
那不過就是一場虛構的夢境,但為何她無法用理智去看待,只覺心口泛起的酸澀感,愈來愈沉重?
嚴焱在出國前,特地要求鄭叔將這把古匕首交給她代為保管幾日,直到他返美再歸還,這樣的行為和夢裡的嚴焱將軍一樣……難道……嚴焱也可能如夢中的嚴焱將軍一樣,一去不返?
這一揣想,她猛地一震,頓時被一股恐懼所包圍。
她非常害怕會失去他。
她忙拿出手機,欲撥電話給人應該在法國巴黎的他。
電話尚未撥出,她先接到一通來電,霎時臉色大變。
台灣,花蓮。
季曼凝一身黑衣黑褲,站在墓園,眼神空洞望著正被下葬的棺木,冷風拂過一排龍柏,拂過她哀戚臉容,亦吹進她空洞孤寂的心口。
旁邊站著幾名親屬,頻頻哽咽拭淚。
她應該要哭泣,卻哭不出來,只覺心口和眼眶無比酸澀。
那日,接到在台灣的二舅通知,外婆重病昏迷,情況不樂觀,她急忙訂機票,連夜兼程從美國飛回台灣,回到花蓮的故鄉。
當她在醫院加護病房,看著插著管子、靠呼吸器勉強維持一絲氣息的外婆,心口一痛,眼眶霎時盈滿淚液。
她坐在病床旁,不停叫喚己失去意識的外婆,久久,外婆才撐開眼皮,有些失焦地望著她。
她看見外婆滄桑的眼,泛出淚光。
她緊緊捉握著外婆滿佈皺紋、骨瘦如柴的手。
良久,外婆再度疲憊地闔上眼,之後再沒有張開眼看她。
那一夜,外婆就離世了。
接下來,親戚們為了外婆的喪葬方式和費用,意見不合,靈堂前陷入一片吵雜紊亂。她不在意身為晚輩,挺身出面表態,由她這個外孫女,全權負責外婆的喪葬事宜和一切費用。
那之後,她便忙碌不停,遵從外婆曾提過的心願,按傳統儀式辦喪禮,聯絡葬儀社,尋找合適的墓地,直到此刻,終於將外婆順利下葬。
她忙得沒時間傷心掉淚,一方面也不想在舅舅、阿姨和表弟表妹們面前流淚,只因她要挑起這個擔子,好好送外婆最後一程。
她靜默地看著殯葬人員鏟完最後一把土,將棺木完全掩埋,堆成墳塚,並在上面鋪滿草皮,完成安葬儀式。
她喉嚨堵著,很想最後一次喊叫外婆,卻發不出聲。
她眼眶終於漫上霧氣,卻又硬眨掉那水霧。
「別逞強,想哭就哭。」身後,一道低沉嗓音傳來,一隻大掌搭上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