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野監養易莎順,在影劇圈子裡是爆炸性大秘密,知道的沒有幾個──唐志摩是唯一知道詳情的人,甚至易莎順都和他建立起與柳星野相對等的感情。不過,他並不知道柳星野這麼做的原因,也沒問。他們之間有種均衡的關係,他不想破壞它。
一個人既不想對別人坦言的事,必定有他潛存的秘情。以他和柳星野的交情,柳星野既然不說,他問了只怕會破壞三人均衡的關係。他和柳星野、易莎順三人相處已像是一家人,彼此的感情自然融洽,他不想為了好奇心而破壞這個均衡點。
「你們已經同居了?」上了褸,易莎順看著柳星野和唐志摩並肩而自然地朝向屋子走去,不怎麼認真地隨口問。
她多少聽過一些有關柳星野和唐志摩兩人之間曖昧的流傳,一直不怎麼放在心上;但據她知道,這房子應該是唐志摩的,也不知道柳星野甚麼時候搬家的,他把她丟在學校宿舍,甚麼都沒告訴她。
她只是隨口問,不挺認真,唐志摩卻微微臉紅,避開她的眼光。
「誰跟誰『同居』來著?」柳星野雙手提滿行李,用腳踹開門說:「志摩住隔壁。你得好好感謝志摩才對,這邊的視野好,景觀漂亮,為了你,他特別把房子讓出來,自己搬到隔壁。」
「隔壁?」
「就是這面牆的對面啦!」柳星野拍拍牆!神氣的咧開嘴。「上個月我買下了隔鄰的公寓,怎麼樣?了不起吧!」一副等著誇讚的志得意滿。
易莎順要笑不笑地,倚著牆睇著地說:「何必這麼麻煩,把牆打通不就成了?」
「怎麼成!你嫌那些記者還不夠煩人是不?」柳星野等不到誇讚,有些洩氣。
「那我住進來怎麼辦?如果被記者知道了!他們會怎麼寫?」
「他們不敢亂寫,父女住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他──」
「你少說這種沒腦筋的話。」易莎順打斷他的話說:「三十三歲的男人有個十九歲的女兒,未免太早熟了吧!」
「你別擔心這個,那些記者愛怎麼寫,隨他們去!」柳星野擺擺手,打開房門說:「看看你的房間。喜不喜歡?志摩為你佈置的。」
房門正對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有座小陽台,面對的是一整片空無遮攔的藍天。房內擺設很簡單,是一整房柔冷的天藍調,連接著落地窗外那一片無垠的長空,讓人疑以在雲中。
「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志摩。」易莎順環視著房間,緩慢地說。
藍就是她的基調,唐志摩完全抓對了她的感覺。
「你喜歡就好。」唐志摩微笑,並肩站在柳星野身旁。
他是那種沉靜的男人,氣質有些冷,站在柳星野身旁,恰和柳星野狂野、性格的氣質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們並肩而立,相互襯托,顯得出色又搶眼。易莎順深深看了幾眼,有些困惑。她想不通為甚麼,柳星野和唐志摩並肩的這幅圖,比起他和任何美女的配戲,竟都要來得耀眼奪目。
難怪會有那種流言傳出,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那種帶有薔薇標誌的……
唐志摩只比柳星野小一歲,少年得志,在影劇圈裡炙手可熱,很多製作人指名要他為旗下的明星量身編撰劇本。自動送上門的女人自是不在少數,他卻鮮有看上眼的,視妖艷性感的女人如無物。
柳星野的立場和情況也是一樣;就像他自己說的,他討厭粉紫桃紅。談戀愛?多麻煩!
局外人繪聲繪影,當事者卻一副沒事人樣。不管是真是假,對於這件事,易莎順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骯髒或噁心甚麼的。事實的美醜感覺,端看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而異。唐志摩和柳星野是她最親的二個人,就算天下的人都唾棄他們,她可沒理由反對他們。
在他們所處的圈子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由大大小小的秘密和謊言形成的;人人都戴著面具,展露著虛偽的笑臉和言不由衷。渲染誇張,是這個行業耀紫映紅的本質;利害關係的影響,人對人無法不設防。
但是人家不會由正面攻擊;黑暗的死角太多,如何生存下去而且光芒耀眼,靠的是自己的本領。敵人永遠是笑瞇瞇的,每個人都是每個人力爭上游、爭求出名的假想敵和絆腳石。
這個圈子的生態環境太現實,而她最親的二個人卻都處身在其中。不管別人是怎麼看待他們的,謠傳是怎麼流散的,是好是壞,她都一定全然接受他們、喜歡他們,不受任何流言所迷惑。
這是她表達感情的方式。
第二章
整理好東西,天色差不多暗了。易莎順走進容廳,柳星野和唐志摩都不在,昏暗的風從開窗的天空吹進來,刮得一室涼涼的氣流。
她關上窗,踢掉擋路的書報,不假思索地朝柳星野的房間走去。
房門半掩著,她想也沒想,伸手一推就莽撞地闖進去。房中只有柳星野一個人,他打著赤膊,脫下的襯衫隨便地斜搭在肩上,正對著鏡子練習台詞和表情。
「啊!莎順,你來得正好,幫我對詞。志摩回去趕劇本,我正愁著沒人幫我對戲──」他從鏡子瞥見易莎順,回過頭去把劇本丟給她。
易莎順卻像木偶一樣,直著關節呆愣地站在那裡。劇本撞觸到她身上,「啪」一聲,垂墜落地。
她完全沒感覺!失神般地看著柳星野。
她的目光一直駐留在柳星野裸露的背上;在那上頭,有一道惹眼又長的傷疤,由右肩背斜劃到左腰間。刀痕很深,痕跡猙獰,寫實而逼真地讓人想像感受到那股痛。
那道傷痕,她很小的時候就看過,當時沒看懂,隔了許多年重新撞見,像彗星撞擊一般震撼著她心弦。
「你怎麼了?」柳星野覺得奇怪,走向易莎順。他撿起劇本,發現易莎順的目光,隨即會意,眉毛一揚,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眼睛會勾人,低著嗓音說:「很帥吧?男人有這種傷,才顯得出他的氣概。這是熱戀傷痕,男性魅力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