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蘿,護著她。」無間王收回視線,吩咐趕王的手下。
「是。」白蘿趕緊守在她身旁,硬是將她往後方的安全地帶推。
無間王目光落在山腳下的紛亂之間,唇角勾起冷邪的笑。
「看來,是做得不夠徹底。」
「你要做什麼?」玄搖光急聲問。
「叫兩方陣列往後退開百尺。」
「……為什麼?」
「快。」
她咬唇,硬是不動,死盯著他的背影,要他給個理由。
等了半晌沒回應,回頭瞅她一眼,他不在意的一笑。「也對,你才是主帥,沒道理要主帥聽從本王的命令。」
說罷,他手一揮,硬是將西引軍揮退百尺,接著又闔上雙掌,拉開一團黑暗,朝下重擊,霎時,地面硬生生被擊出一個極深的窟窿來,所有北巖軍全落入地底之下。
正當眾人跌成一團之際,窟窿內猛地炸開火光,落入底下的軍士霎時被炸得粉身碎骨,一陣天搖地動之後,沙塵飛填入窟窿中,再度恢復平靜。
「……你做了什麼?」玄搖光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瞪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上地。
無間王回頭,冷冽烏瞳細細審視她的眉眼,確定她身上的星芒不再黯沉,代表威脅她生命最大的一環,已經被他徹底殲滅,他不禁勾笑。
「本王在保護你。」他笑道。
寒意沿著血液不斷逆衝向心頭,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殺了那麼多人之後,還能夠笑得這般爽朗,彷彿那瞬間屠殺的陰狠,只是她的錯覺。
「搖光?」發現她的不對勁,他探手輕撫她的頰。
玄搖光驀地往後退上一大步,拒絕他的碰觸。
無間王怔了下,濃眉沉擰。「怎麼了?」
「我說了,我要的是不流血的剷除,我要的是不流血的和平,可是,你做了什麼?」她放聲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為一個陣列而傷神,那是因為我不想濫殺無辜,可是你呢?」她恨恨地指向北方。「那也是你做的,對不對?!」
火海未滅,煙霧四起,迎風吹來的焦味恐怕要個把月才散得盡……北巖的戰役也許不會再起,可是她內心的苛責也永遠散不去。
「那又如何?」
「又如何?!你知不知道皇城裡有多少善良百姓,他們本來可以過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是你呢?!你毀掉了他們的生活,怎麼可以說是為了保護我而傷害這麼多無辜的人?」她握緊粉拳,痛心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看見她的淚,他皺起眉。「本王只知道為了要保護你,可以不計代價,這些罪業算在本王身上,不關你的事。」
「不是!我不是在跟你說罪業,我是……」她無力地垮下肩,淚水滴落在腳下染雪的黃土,化開一片枯黃。「你不懂嗎?這無關罪業,而是內心的苛責,這會讓我痛上一輩子,會讓我生不如死!」
「……如果失去你,才會讓本王生下如死。」他啞聲回道,烏瞳閃動光痕。
玄搖光完全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若她死了,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和他雙宿雙飛嗎?
可話還未問出口,一口梗在喉頭上的氣使她雙眼一閉,厥了過去。
無間王輕易地將她摟進懷裡,憐惜的撫上她因為激動而蒼白的臉頰。
「白蘿。」
「屬下在。」
「底下的事交給你處置。」
「是。」白蘿毫無怨尤地接下善後的工作,只要是他能做的,他絕不推辭。
因為玄搖光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懂,也一直備受苛責,這份內疚,也許會一直伴隨著他,直到他消失在這天地之間為止。
第17章(1)
風刮動營帳,主帳裡的昏黃燭火被吹得搖曳晃動,在無間王臉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光痕。
他垂眸看著尚在昏迷中的女人。她身上的星芒未再黯沉,顯示她昏迷只是因為怒極攻心,應該無大礙。
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睡臉,只見她竟在睡夢中都攬緊了濃眉,連入睡了,都不快樂。
他真的做錯了?
「王,龍騎軍迎接敏親王玄芸下山了,敏親王現在要見玄姑娘。」守在營帳外的白蘿低聲傳報。
抱著熟睡的人兒,想了下,他輕輕將她擱置在簡易的床板上。「請她進來。」
「是。」
不一會,帳簾被掀開,一身戎裝的玄芸踏進主帳內,才要開口便一怔。「你是——」
席地坐在床邊的無間王懶懶抬眼打量她,尚未開口,床上的人已徐徐轉醒。
「搖光!」玄芸見狀,面露喜色,顧不得眼前的陌生男人,快步來到床邊。
玄搖光眨了眨眼,迅速勾笑。「玄芸!你脫困了?!」
「你是睡糊塗了嗎?不是你派龍騎軍去接我的?」熱絡地在她身旁坐下。「我聽龍騎將軍說,是你領兵擊潰北巖,我還以為聽錯了呢,畢竟你先前還昏迷不醒,讓我擔心極了。」
「我沒事。」她垂眼尋思,餘光卻瞥見另一個靜靜坐在床邊下的男人。「……王?」
她還沒來得及派兵去接玄芸,人便厥了過去,如今看來,應該是他代替她安處置的吧。
「王?」玄芸好奇的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搖光,他是誰?」
「他是……」玄搖光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說他是無間的王?還是玄夜爻?不管哪一種,玄芸大概都會以為她瘋了。
正當她不知如何解釋時,便見他徐徐起身。「不打擾了。」話落,逕自走出帳外。
玄搖光直盯著他的身影,在他垂放帳簾的瞬間,竟覺得他像是就要消失在風雪之中,教她驀地心慌,臉色不自覺的蒼白。
「怎麼了?」玄芸以為她不舒服,「你的身子到底要不要緊?」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她笑得勉強。
「是會累,畢竟你才剛清醒就馬上領軍前來,不累才怪。」玄芸審視她的氣色。「況且,你還徹底將北巖軍擊潰,怎能不累?」
她笑得淡然,不說真正讓她感覺累的,是戰爭裡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