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爻不置可否地哼笑。「他想當皇帝,也得看我有沒有興致拉他一把。」
「是啊是啊。」白蘿很捧場的點頭,然後又一臉傷腦筋地道:「不過,我似乎也聽見了二皇子打算對這兒的鎮民做點什麼。」
聞言,玄夜爻橫睨向他。「難不成……」他想起玄逢之急著回西引,也惱他為了瘟疫一事耽擱。
他的懷疑,極為合理。
突地,山風刮起,似有黑影陣陣疾掠而過,白蘿順勢看去,脫口道:「王爺,鬼差到了。」
玄夜爻抬眼,什麼也看不見,但思量之間,已經舉步朝小鎮深處而去。
「王爺,你想阻止嗎?」白蘿有些意外地跟上他的腳步。
「阻止得了嗎?」他健步如飛地過了城鎮前半。
白蘿更吃驚了。「……不能。」不管他人生死的王爺,竟想要阻止鬼差拘拿!
玄夜爻面無表情地來到冶鐵廠附近的住家,幾名軍醫就守在外頭,一見他來,個個閃避,噤若寒蟬,正因為如此,更讓他清楚聽見屋內傳出的痛苦哀鳴。
他抽出白蘿腰間佩劍,大步走向屋前,頭也不回地道:「白蘿,本王一踏出屋外,立刻點火焚燒。」
看著他的背影,白蘿一歎,「遵命。」
玄夜爻步伐潛移,進入屋後,看著一張張扭曲的臉,和地上幾處他們嘔出的黑血,立刻確走是玄逢之要人下的毒手。
他輕揚長劍,烏眸沉不見底,鋒利刃面在闐暗中進現青冷殺氣。
「本王,送你們一路好走。」
劍影若電掣,一顆頭顱立即落到一旁,頭顱上的眼瞠得極大,像是死不瞑目,鮮血濺上玄夜爻的烏靴袍緣。他視若無睹的繼續揚起劍,在屋裡血腥屠殺,對上一雙雙含怨的眸,一張張憤恨的臉,他都不痛不癢,毫不在乎。
天未明之際,他扮演著黑夜羅剎,快劍斬殺百餘村民,再由白蘿放火,轟的一聲,火舌竄天,赤紅的火映紅天際,燒出一方詭艷,嚇得軍醫軟了腳,不敢動彈,然而聲響已驚動守在鎮外的士兵。
騷動四起,腳步聲、喧鬧聲,擾醒了熟睡中的晏搖光。
她疲憊地伸展四肢,直到聽見外頭驚喊著村落著火,她才猛地清醒,一下子衝到外頭,朝鎮的深處看,果真瞧見竄上微亮天際的濃煙,火花四映著周圍。
錯愕了下,她抓住身旁走過的士兵問:「發生什麼事了?」
「胤征王發狂了,居然殺了村民,還放火燒了!」回話的百定士兵,正忙著汲水滅火。
晏搖光難以置信地踉蹌了下,一股惡寒從心間爆開。
「怎麼可能?有什麼道理他要這麼做?!」她心頭發痛,感覺那衝上雲霄的火,像是燒在她心坎上。
她搖搖晃晃的往起火處走去,眼前人影晃動,一團混亂,而後,她瞥見人潮定住,如浪般退開至兩旁,而最遠處站著的,就是造成腥風血雨的男子。
他緩步而來,神情自若,俊魅玉容上還沾著血。
「搖光,怎麼這麼早就醒了?」玄夜爻淡問。
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身體因憤慨和失望而劇烈顫抖,不敢相信他怎麼可以在殲滅一個小鎮之後,還這麼雲淡風輕!
她揚手,卻被他緊擒住。
「你做什麼?」他眸噙陰雷,冷面肅殺,神色妖詭得恍若鬼王在世。
「你混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是跟你說了,他們可以救,是可以活的,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她吼著,淚水決堤,痛的不只是上百條的性命,更因為他惡意的背叛!
「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這是各國之間不用言明的規走,瘟疫必定以火焚,本王哪裡錯了?」
「可是我跟你說過了——」
「那又如何?」
「你!」她痛不可抑,心間像是被燒灼得無以復加,快要爆開,快要被撕裂,而他居然可以這麼無動於衷!「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的!」
「本王……忘了。」不擅長解釋的玄夜爻不知該怎麼說清一切,索性不說。
「你可惡!」晏搖光抽出腰問匕首欲刺向他,他也不閃不避,只是凝睇著她,突地一把長劍橫過,擋住她的攻勢。
「王爺,放開搖光。」阻止的人是獲報通知趕至的青臨,他冷冽地道.「就算你想要火燒鬼川鎮,也該先知會我一聲吧。」
玄夜爻沉如死湖的眸微睨向他,半晌才鬆開手。
晏搖光盈淚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瞪著他,眸裡寫滿了失望。「王爺,為什麼要讓我恨你……」他明明知道鬼川鎮與她的淵源有多深,為何竟選擇了以最殘忍的手段滅掉這個村落?
他沉默不語。
「我以為,王爺至少會願意為我改變,原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深吸口氣,穩住破碎的聲音,咬牙低吼,「鬼就是鬼!你如果沒有身為人的心,那你就是鬼!萬鬼亦可成人,而你卻在一念之間變身為鬼!」
聞言,玄夜爻抽緊下顎,烏瞳痛得緊縮。
「我不會原諒你。」最後,她堅走的說:「絕不!」
話落,她直朝小鎮深處而去,急著要救火。
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她都不會放棄。
「搖光!」青臨呼喊著追上她的腳步。
玄夜爻烏瞳半瞇,拳頭握得青筋跳顫,卻終究沒有追上前。
「真是個不懂事的女人,瘟疫本該火燒,有什麼不對?」玄逢之不知道打哪冒出,走近的笑說。
面色肅殺地看了他一眼,玄夜爻不置可否的離去。
而那一眼,淡淡的一眼,就夠玄逢之膽戰心驚。
鬼川鎮。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你不懂男女情事,這是你最大的弱點。他對你好一點,你就真以為他轉性成了大善人了?」青臨語重心長地歎。
晏搖光淚如雨下,止不住內心的悲傷。
僅僅一夜,她便失去了剛動心的戀情,也失去她長大的故鄉。
放眼看向四周,打火的官兵在鎮上來回穿梭,小鎮深處成了圮倒的廢墟,早已看不出原這是她第一個家,第一次擁有溫暖的地方,而那個男人,更是第一個給予她溫暖,讓她懂得思念滋味的人,如今……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