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卡門蕭倒像野生動物,有一股野性的氣息。
「唐蓮西,就是我。」他指指自己,壞壞地一笑,張臂抱住卡門蕭,親吻她的臉頰說:「歡迎你到『唐門』來!卡門,以後你最好多跟我親近些,因為只有我是『唐門』唯一正常的人——」
「蓮西少爺!」詹嫂皺眉地又叫一聲。
「好好好!」唐蓮西比個手勢,表示妥協。他退到門外,加減對卡門擠擠眼,存心氣詹嫂似的,又說:「晚上等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算是為你接風,歡迎你到『唐門』來。」
卡門蕭忍不住笑了。這算是她進唐家裡,最熱情的歡迎了。她覺得她開始喜歡上唐蓮西了。
「卡門小姐。」詹嫂冷冷地瞅住卡門蕭,阻止她繼續發笑。「希望你明白,唐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你的一言一行必須隨時注意,別忘了保持端莊教養。」
「是,我會注意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情要忙。」還是平板沒有起伏的語調,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溫暖的歡迎。
確定詹嫂下樓走遠後,卡門蕭甩上門,但力道不夠,沒有完全掩上。她懶得白費力氣,走到床邊,仰身將自己重重地丟到床上。
以管家的身份來說,這個詹嫂不喜歡她,對她懷有成見。
「什麼嘛!」她霍然坐起來,橫手掃了床墊一掌。
現在才剛剛開始,有些事務必須忍耐。當然,她不會一直乖乖聽話的,她有她的方法和手段。
門外長廊似乎有人走動,隱約傳來細微的聲音,且不知由何處起風,飄滲進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卡門蕭下意識停止呼吸,側耳傾聽;野生動物為求生存的關係,對聲音和味道都很敏感。她打開門,探身出去看個究竟。
廊外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背影,正走向另一頭,消失在一扇門後。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他留下的味道,和她剛才聞到的一樣。
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卡門蕭極突然地莫名心跳與煩躁起來,不假思索地追出去,追到那扇門外,不加考慮地推開門闖進去。
房間裡果然有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見她貿然闖進,皺著眉,十分不客氣地瞪著她,顯然不高興被如此冒犯。
「你是誰!?」卡門蕭低著嗓子盯著他。赤裸裸的視線,毫不保留地注視著對方,完全不矜持與禮貌。
那個幻像,在那昏眩背後躲在幽黯中冷冷注視她身影的那個影像……她描繪不出那輪廓,隱約只記得那雙有著野獸般無情冷酷的森銳狂風的眼睛,和吞噬人的光芒……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眸中就有那種相似的光芒。
他是一個出色的男人,五官立體有個性,身材高大挺拔,一雙劍眉蹙展著冷峻的氣宇,暗空黑的眼睛射出新星般吞噬人的光芒。他穿著剪裁合宜,質感一流的灰色西裝,外套線條流暢的黑色風衣,全身上下流露著上流階級菁英的氣息。但他的表情是目中無人的冷淡,發酵著與俊美瀟灑異常的陰沉與高傲狂妄的魅力,釋出寶石般的光輝,燦爛奪目,讓人一眼就看到他,而給人強烈的印象與震撼。
他看起來不容易親近,冷漠挑剔。冷漠的表情,適合優秀的男人,然而充斥在這個男人身上的,不如說是冷酷。冷漠是一種表情;冷酷是一種個性。她感覺他是那種「優秀冷酷」的人種,為了達成既定的目標,可以利用一切、犧牲無關的事,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
這種人,只有「成功」對他有意義,其它的一切完全沒有價值。他以這個角度來看待所有的事情,以這個標準來肯定自己。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才對。不管你是誰,現在馬上給我出去。」他發出如原石粗硬冷銳的聲音,毫不留情地驅逐卡門蕭,冷峻不囉嗦。
這間房間是他的城堡,他從不讓別人踏越一步,沒想到卻被卡門蕭這樣突兀地闖進來。
「我會出去的,但你先回答我,你是誰?」
卡門蕭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她其實並不是想知道他是誰,或他的身份,但她又不知道能怎麼詢問。難道她能問他,「你是出現在我昏眩裡的那個幻像」嗎?
她內心一片混亂,這種混亂是她前所未有的。
那男人始終無動於衷,眼中閃著野獸冷酷無情的光輝,再度下命令——「出去。」
簡短的兩個字,兩道無情的光束,深具著讓人屈服的迫力。他連她是誰都不想知道,以獨裁者的姿態將她驅逐。
卡門蕭依然站著沒動。她自尊存在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一般女孩遇如此的對待,或許會掩面逃避,然而這種小小的屈辱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通常她會和現實妥協,挑尋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但這時候,顯然的,內心的混亂讓她失去迅速的判斷,使她依感覺而行動,無法預料是好是壞是對是錯是福是禍,也不知如此一來將招致怎樣的後果。
她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想確定什麼。只是因為一件黑色的風衣,引起了她近似失常的舉動。
「要我再說一次嗎?沒聽到我的話嗎?出去——」
隨著語氣愈來愈冰冷,他的表情也變得漸漸陰沉。
他向前跨了一小,逼近卡門蕭。
映在他眼中的,是略帶幾些海洋藍意的眼眸,盛著凝結了似的冰度洋流。清瘦的身材,在紫色洋裝的迷罩下突顯出一種疏離的美感,神態中浮現街頭流浪兒冷漠的況味。在她週身,擴圍了一圈迷離的氛圍,釋散滿野性的氣息,成為一處禁帶,阻擋著生人的接近。
「這種氣質倒跟你很相配……」他愈逼愈近,近到碰靠到她的發前。「像個街頭流浪兒,沾染一身野生動物的氣息,粗俗、野蠻、沒有教養……」
他故意刺傷她,不屑著慈悲。
「這算是恭維嗎?謝謝。」卡門蕭冷諷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