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諸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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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是來幫你主人的,沒有惡意,千萬千萬不要攻擊我……」此時她恐怕再不能自詡無懼於生人以外的事物,顯然這「生人以外」要修正了,要改為「生人及高大之馬」以外。

  「公、公子,你還能動嗎?」她怯怯地問。

  見矮樹叢中的男子動了動,舉起右手像是要墨成寧拉他一把。她小手即刻伸出,在碰觸到男子溫熱的掌心時,她倏地雙頰飛紅,「啊」一聲甩開男子的手。

  那男子悶哼一聲,卡在樹叢中的身軀因此而下陷幾許。

  「姑娘是來救人還是來害人的?」沙啞的聲音響起,對她扭捏的態度略顯無奈。

  他視野迷濛,只見得一雙不知所措的大眼生在紅透的臉頰上,姑且不論這荒山僻壤何以無故冒出個小姑娘,都這當兒了,難道還要這麼矜持嗎?

  「啊啊,對不住……」她微惱自己怎麼這般不中用,一見生人便亂了方寸。

  連忙拿一旁枯枝小心翼翼地撥開樹叢,經過一番拉扯,終於將他拖拉了出來。

  生平頭一遭做如此粗重的活,讓她光滑細嫩的額面覆滿汗水。

  將男子扶到樹下,墨成寧探頭要檢視他的傷口,只見這人有著一張冠玉般的俊逸臉龐,額角擦了一道傷口,鬢黑長髮散披在背上,鳳眸半瞇,雖然有些狼狽,仍看得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她摸摸自己生了些麻子的臉蛋,不由瞧得癡了。

  少年睜開朗目,見她癡癡傻傻地瞧著自己,遂探向懷中內袋,取出兩顆叔父稍早給的喜糖,客氣說道:「多謝姑娘相救。」

  墨成寧全然沒聽見他說的話,一回神,見他手上兩顆喜糖在她面前晃呀晃的,不禁想著他在幹嘛呀?要她餵他嗎?

  見她歪著頭,神色疑惑,他又補充:「這糖就當是謝過姑娘之恩。姑娘若有事,盡可先走,我在這歇會兒再上路。」

  ……想用兩顆喜糖打發她啊,她略顯失望。

  驀地,她想起返回的目的。

  她猛然抬頭瞪向身旁巨樹,見斷裂的枝丫還流著白色乳汁,小臉頓時刷白。

  「是見血封喉……」她喃喃道。

  第1章(2)

  那少年忽感背部一陣劇痛,胸口灼熱無比,一時之間胸悶氣阻,見她神色有異,咬牙道:「這樹怎麼了?」

  她不作多想,雙手顫抖地掏出懷中白布包,取出匕首。

  他俊眸微地一驚,正想開口,一口氣卻提不上來,身子不受控地軟倒在地,意識混沌中,似覺有雙小手顫抖地割開他背上的衣袍。

  腦中忽然閃現他這一世的悲涼——娘的驚恐、爹的決絕,凝眸一瞧,在跟前招手的,不正是爹和娘嗎?他可是要死了?他還不能死啊,那可惡的人、那害得他失去爹娘的人還沒得到報應哪……

  墨成寧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如此接近陌生人。

  她隱忍著數度湧上心口的退縮,劃開他身上的衣物,只見一道細長傷口由左至右橫過他背部,傷口邊緣泛著乳白中帶血的毒液。

  她迅速劃開傷口附近的皮肉,取出絲帕吸取尚未深人的白色乳汁;接著,她深吸一大口氣,動手扒光他的層層衣物,確定除了背部這道口子外,沒有其它傷口後,再急急用白袍蓋住他的下半身。

  她什麼都沒見著、什麼都沒見著……不,她什麼都見著了……

  視線又移到他背部那道發潰的口子,不禁冷汗直流。她還在難堪些什麼呀!

  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她低頭暗忖:萬物相生相剋,娘親曾說:「藥之所生,草之所息,百步之內必有它物以克之」,這紅背竹竿草會生在哪兒呢?莫非……小小身軀立時跪爬在見血封喉旁,搜尋一種有著赤色葉片的草。

  時間每過一分,少年便離鬼門關越近。她心下漸慌,要是有個人死在身旁,日後她肯定會惡夢連連,肯定會更加膽小,肯定會……有些不捨。一個模糊的想法掠過腦海……怎麼會不捨呢?

  不多時,她眼睛一亮,發現矮木叢下的小小植株,起身便要去抓,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定睛一看,唇瓣不禁上揚。

  終於給她找到了,正是紅背竹竿草。

  墨成寧快速將那植株連根拔起,用匕首搗得稀爛後盡數抹在他背部。瞥了一眼凌亂披在他身上的衣物,即刻快手替他套回。

  她不知要刺激哪個穴道才能使人甦醒,歪著頭瞪視少年身軀,一晌過後,才用手在他全身「較不令人難堪的要穴」胡亂按了個遍,待按到足底湧泉穴時,就聽見少年悶哼一聲,悠悠轉醒。

  她面露喜色,連忙轉身背向他,這才放心顯露情緒。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有用處,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嘴邊綻放一朵笑靨,顯現了那單邊的酒窩。

  他竟然還活著麼?猶記得意識消滅的剎那,不甘充塞胸臆,可卻又驚訝地發現,不甘之中居然帶有那麼點慶幸;而那感覺在轉醒後,恍若隔世,幽幽自腦中抽離。

  「姑娘可是替我解了毒?」他緩緩翻身坐起,背部一陣吃痛。

  少年醒了,墨成寧跟陌生人相處的不適感又襲上心頭。

  她轉過身來。「還、還沒,先暫時護住心脈了。待會到我家,我取藥給你去餘毒。」

  他感激道:「有勞姑娘了。」

  這時一直在不遠處的烏騅馬見主人醒了,便歡天喜地的走來。見她瑟縮了下,顯是害怕,少年淡淡一笑,道:「姑娘若不喜這孩子,我命它自行下山便是。」

  說完拍拍馬臀,要它先行離開。

  還是個孩子啊,那日後長大豈不是……

  「等等……」公子這身子恐怕禁不起自行下山的風險,萬一路途中有個三長兩短,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她在心裡輕歎一口氣。「我扶你上馬吧。」她攙著他的臂膀助他上馬,手牽起韁繩,但止不住的抖意讓韁繩不住滑落。

  烏騅馬呼出的熱氣不斷往她頂上噴來,她內心已然嗚嗚啜泣起來,這烏騅馬……會不會咬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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