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瓏沉吟須臾後點點頭,再敘了幾句話,見無法再從他嘴裡探得什麼消息,這才起身告辭。
把人送走了之後,韋殊寒回到書房。
老總管進來稟報道:「侯爺,宋道長不久前派人來稟,約莫就在這兩天了。」韋殊寒點點頭,吩咐道:「派人將銀子送過去,明晚命人送宋道長離開京城。」
「是。」總管躬身應了聲,遲疑一會兒,又問道:「屆時可要將夫人接回府裡?」
靜默好半晌後,韋殊寒才回道:「派人將爹娘以前住的院子整理整理,再派幾個嘴巴嚴的丫鬟留在那裡伺候。」
「是,終於要等到這一天了,老爺、少爺還有老夫人總算可以瞑目了。」老總管抬起衣袖,擦了擦染著濕意的雙眼。
他口中所稱的少爺是韋殊寒的父親韋宣塵,他年紀輕輕就去世,年歲永遠停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故而在老總管心裡,他永遠都是少爺。
「可祖母等不到親眼見到的那一天就走了。」韋殊寒的嗓音透著遺憾。
「不過這一日總算到了,仇人將死,終於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夫人了。」
太醫說皇上的頭疾源自於心病,心病若未能解開,無藥可醫,最後皇上只能求助於丹藥,但凡丹藥都有丹毒,久服損人氣血,而他們又買通宋道長在他所煉的丹藥中摻了加倍的藥材,增加毒性,加速皇上毒發的時日,到如今已是積重難返,藥石罔效。
不久前宋道長派人傳來消息,皇上已回天乏術,死期就在這兩天了。
「等事成之日,我會向祖母稟告的。」
老總管欣慰的點點頭,退了下去。
韋殊寒撫摸著左手拇指那枚父親留下的玉扳指。
置身在玉扳指裡頭的魏青晚被摸得身子一顫,猛地想起那晚他強吻她的情景,然而適才聽見的話又令她暗自心驚,她連忙屏氣凝神,留神著外頭的動靜,不去管那落在她身子上撫摸。
不過等了半晌,她沒再聽到韋殊寒的聲音,就在時辰快到時,她突然聽見他低聲說道——「青晚,我應許你的事就要做到了。」
聽見他用那醇厚的嗓音輕喚著自己的名字,她的心弦宛如被人撥弄了一下,輕輕一顫。
下一瞬,她便回到自個兒的身子裡,未能再聽見他說了什麼。
她的耳根隱隱發燙,羞得拉高被褥,想把自個兒的臉藏起來,須臾,又再探了出來,心緒宛如一盅滾沸的水,久久無法平靜,耳邊一直迴盪著他喚著她名字的嗓音,悠悠渺渺盈繞在她的心扉。
半晌後,她強迫自個兒收攝心神,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從適才聽見的話裡,她懷疑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人是父皇,倘若她猜得沒錯,只怕父皇活不久了。
打小沒能得到父皇的寵愛,這十幾年來她又為了守住自個兒的秘密,過得膽顫心驚,認真說來,她對父皇沒有多少情分,得知這事,並不太過悲傷,只覺得這也許就是父親要面對的報應吧,一報還一報。
比較巖重的是,父皇若是駕崩,朝堂必亂,這也是三皇兄深夜到韋府去見韋殊寒的目的吧,他野心勃勃覬覦大位也不是一朝一夕,首先發難的定是三皇兄。
她很想置身事外,但思及她答應韋殊寒的事,這渾水她是逃不了了,只是不知道韋殊寒會用什麼方法扶她登上那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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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滾開!給朕滾開!是你不知好歹,明知朕對語露一見鍾情,卻不肯將她獻給朕,讓朕日夜受著相思之苦,你不該死嗎?!況且朕是君,你是臣,朕要你死你就得死!」魏冀像是在驅趕著厲鬼,神色狂亂的揮舞著雙營。
內侍太監見皇上神智不清,譫言妄語,心驚得想阻止,卻被皇上猙獰的神色給嚇得不敢上前。
「沒錯,當年是在你韋家的扶持下,朕才能登上大位,所以朕才手下留情,沒有殺了你兒子,還重用他,朕對你韋家已仁至義盡!朕沒有虧欠你什麼,若是你早識相的把語露送給朕,朕也不會殺了你,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是朕的錯!」匡噹一聲,魏冀揮動著的雙臂碰觸到擺在几案上的一隻黃底畫眉抱月瓶,瓶子摔到地上,碎成幾片,他整個人怔了怔,似乎清醒了過來,抬手按著劇痛的腦袋。
半晌後,他的神色平靜下來,心知自個兒已來日無多,他差人召翰林院的官員前來擬詔。
翰林院的官員很快應召前來,魏冀披了件大氅,容色枯槁憔悴的坐在龍榻上,吩咐道「朕要擬三份詔書。」
「是,請皇上示下。」官員跪在矮几前,提起筆準備寫下詔書。
「第一份詔書給二皇子。查二皇子魏青遠性情耿直賢明,人品高潔,足堪繼承大統,朕重立二皇子為太子,著令在朕之後繼承皇位。」
聽見皇上竟然要傳位給廢太子,官員心中驚訝,努力穩住拿著毛筆的手,——寫下皇上的詔命。
魏冀眼中掠過一抹陰驚,接著再道:「第二份詔書給鳳來宮羽妃。羽妃賢婉淑良,甚得朕心,待朕百年之後,命其殉葬。」
擬詔的官員沉穩的寫下第二份詔書,皇上駕崩,命妃嬪殉葬,並非什麼希罕事,歷朝歷代都有。
魏冀撐著劇痛的腦袋,嗓音沙啞的道:「第三份詔書給丞相。查韋殊寒心性陰毒專橫,為一已之私殘害忠良,命丞相將韋殊寒拘拿下獄,鴆殺之,不得有違。」
官員持筆的手微不可見的一頓,按捺著不動聲色寫下最後一道詔命。
擬好三道詔書,翰林院官員退下。
不久之後,韋殊寒走進隆興宮,禁軍侍衛與內侍太監無一人阻攔,他踩著徐緩的步伐來到皇上的寢房。
見他竟無召擅自進來,魏冀大怒,「朕未召你見駕,你來做什麼?給朕滾出去!」
韋殊寒冷冷的瞅著他,也不行君臣之禮,質問道:「臣是來問皇上,臣這些年來忠心耿耿為皇上辦事,皇上為何命丞相拘拿臣,還要將臣鴆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