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離的夢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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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她遊蕩慣了,花佑芬也習慣她這般「不正常」;平時也一甚在意,各過各的日子。但這回因為那個徐楚,她簡直快被電話轟炸得瘋掉。

  「徐楚那傢伙簡直神經病,我都快被他煩死了!」花佑芬咬牙切齒。「他不分白天晚上,一小時一通電話,搞得我神經衰弱。跟他好說歹說,他全都不聽!一個小時一通耶!你想想,要我都別睡覺了!」

  像是要回應她的指控,電話很不識時務地又響了。花佑芬擺個「你看吧」的表情,狠狠抓起話筒,惡聲惡氣地叫著:「喂?」

  跟著白眼一翻,將話筒遞給徐愛潘。「喏,找你的,那個瘋子!」

  徐愛潘默默接過,停了一會兒才出聲。

  「回來了?」徐楚的聲音一點也不急,不像花佑芬誇張得那般氣急敗壞。

  「嗯,剛進門。」徐愛潘回答得很輕很低,嘴唇幾乎沒有動。

  「我想見你,馬上就過去。」

  「改天吧,我很累了。」她視線一低,桌底下躺著一朵已謝的玫瑰,不知是什麼時候掉的。

  那以後,她就開始接受他送的花;她知道她的偏愛,只送玫瑰,紅色的、粉色的、橙色的、紫色的、黃色的。因為一朵蒼藍色的玫瑰,因為那一吻,因為那句「相知是求共鳴」,兩個人之間某種莫名的關係就此確立了——或還是因著其它什麼緣因,因為他看到她最脆弱的時候。總之,他們就那樣有了某種關聯。他來找她,她回答他,那麼自然。

  但她還是被動的。

  「那麼,明天我去找你。」徐楚讓了一步,但語氣堅決。

  「改天吧。明天一早我就要出門,不會在家。」

  「你又要去哪?」原先那堅決的語氣洩露出強而烈的怒意。徐愛潘那句一而再低低輕輕的「改天吧」,著實令他咬牙切齒。

  「我想去看海。」她低聲說,停了一下,才繼續說:「明天早上很早很早的火車,所以無法和你見面。」

  電話窒息般的靜默一會。

  「好。」徐楚重重說了一聲,便掛斷電話。

  徐愛潘呆呆看著手中的電話,啞然一會,才輕輕掛上。

  「阿潘——」花佑芬滿腦子疑問,迫不及待的。

  「改天再說吧。」她露出一臉倦容,輕輕帶上門。

  潘亞瑟說得明白,他不能給她任何保證與承諾,只能與她維持婚姻以外的關係。那麼,就是情婦了?他要她好好想想,但每次她一想,腦中就浮起她吐了徐楚一身酸臭的景象,浮起那朵蒼藍色的玫瑰,浮起徐楚親在她額頭的吻、問她的「要不要賭一賭」。

  不,她不能想!

  她可以不管一切地跟潘亞瑟在一起嗎——如果他肯接受她……他是她的憧憬,她還在猶豫什麼?但是……

  她往床上重重一躺,瞪著天花板,喃喃在:

  「情婦啊……」

  那些當人情婦的,應該不是因為對方是有婦之夫才愛他,而是因為愛上對方,所以不管對方處在什麼樣的立場,她們的感情依然沒有改變吧?

  是這樣吧?有誰能給她答案?

  第二天清晨,她提著簡單的背袋,在花佑芬醒來之前出門。街道還在睡,霧氣靄靄,天地還處於一片惺忪中。

  車站大廳裡的人群比想像中多,趕著早班火車上學上班的人三三兩兩地將寬敞地空間濃縮掉許多。她孤單地站在大廳中,微微天光從頂棚的玻璃撒下來。她歎口氣,走向售票處,不防徐楚忽然從大理石貼的柱子後轉出來,將她拉到一旁的柱子後頭靠著牆,一把將她拉入懷裡。

  「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在她耳畔低問,不去驚動任何人。

  驚訝的緣故,她的心跳得好快。

  「你怎麼會……」她看他等了許久的神情,快等不住那般。

  「我特地來送你上車的。」他微笑,再一次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她想想,突然不再有那麼強烈想看海的心情。

  「那好,明天見。」他低望著懷中的她,慢慢鬆開手,有些依依不捨。

  徐愛潘卻一怔,突然問說:「明天見?然後呢?」

  這情形不禁讓她聯想起某部電影的情景。電影中,男女主角已各自有了家庭,卻互相愛上對方「墜入情網」。兩人經常搭乘同向的地下鐵,有一次男主角先到站要下車,對女主角說「明天見」,女主角忽然問「然後呢」——就像他們此刻這樣。

  明天見——然後呢?如同那女主角無力的疑惑,然後該怎麼辦?一星期見一次面或兩次面?再然後呢?又如何?

  不會不結果的。

  聽她突然這麼問,徐楚屏息看了她好一會兒,一句話也不說,忽地又將她拉進懷裡,抱得很緊,不顧大庭廣眾下,帶著一種火焰的熱度親吻她。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又是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

  「你這算是回答嗎?」她歎了口氣。這是她的初吻,卻和她曾幻想的——星空下的漫步、手拉著手游夜的情形完全不一樣。那種少年似的戀愛……

  這才是現實吧?她又歎口氣。她已經不再是少年了。

  第一次,她正視到,她年少青春已逝,而今的她,站在微昏天光下的她,儘管不願,也已是個女人。

  慢慢的,她還會更燦爛,然後衰老。

  然後呢?還會有多少個明天?

  「明天見。」徐楚不動,很固執,不管有多少個明天。

  徐愛潘亦不動,心底又在歎息。她跟他的關係,一點一點在變質,一點一點侵入了原不該期待的東西。那東西,從她吐了他一身的酸臭開始,慢慢地、慢慢地,偷偷、悄悄地在凝成形。她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它像空氣般的存在,侵入她的呼吸裡,教她無從躲避。

  「明天見。」她輕輕吐出口。不確定的承諾。

  也許,關於將來與然後,可以不必要想那麼多。

  第七章

  八月桂開,九月菊黃,十月楓香。秋天盡了,街旁的楓香樹在人不知覺中悄悄變了顏色。季節提早變化,枝葉隨風窸窣,在相互走告,今年的冬天也許會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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