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吧。」
她仰起臉,等著他的吻、他的愛撫,等著一場情熱與汗水的交織。
* * *
「阿潘,你的信。」
花佑芬走進屋子時,徐愛潘正蹲在客廳替她整理打包一大紙箱的雜誌和錄音帶及鐳射唱片。
「我的信?」淺藍色的航空信箋,帶著飄洋過海的味道。謝草寄來的。
潦草的字跡依舊,預告他要回來的時候,就這個週末。
「要回來了啊……」徐愛潘不禁喃喃。
多少年了?她都快記不清了。那個吊兒啷當的謝草要回來了!
「誰啊?」花佑芬好奇地問。
「一個朋友。」她隨口帶過,隨手將信塞進褲袋,問:「唉,佑芬,你真的要把這些東西都丟掉?」
「全部都丟掉。」花佑芬語氣態度都很堅決。「我要把跟林明濤有關的東西都丟掉。」
「何必呢!這些東西還這麼——」
「你不必替我可惜!」花佑芬一把搶過徐愛潘拿在手上猶豫著的CD隨身聽。丟進箱子裡,當作垃圾一般。「既然要忘掉他,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就要忘得徹底。」她拿出膠帶狠狠把那些佔著她感情回憶的東西統統封起來,再也不看一眼,毫不留戀,轉頭說:
「倒是你——你打算怎麼辦?徐楚他又打算怎麼安置你?」
「他給我這個。」徐愛潘從口袋裡掏出鑽戒。「還有這個——」又從另一個口袋撈出信用卡,比個手勢說:「他還把他名下的一間公寓過戶給我。」
「很慷慨嘛!」花佑芬撇撇嘴,有些譏諷。男人啊,就只給得起這些東西。
「是啊,我也覺得。」徐愛潘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和花佑芬相對一眼,互相大笑出來。
「你打算要嗎?」笑歇,花佑芬問。
「我還在想。」
一陣沉默,花佑芬突然又問:「唉,阿潘,你想他真的愛你嗎?」
「愛啊……」徐愛潘回得毫不遲疑,語氣卻有些輕佻。
「是嗎?可是他現在愛你,不保證他的愛會永遠持續——」花佑芬以過來人的姿態提醒她。口氣一頓,語重心長說:「你也看到了,我是一個很她的借鏡。」
「我知道。」徐愛潘淡淡一笑。
「那就好。」花佑芬點個頭,神色一改,有些乖戾調皮說:「他給你的那些東西,依我看,你就收下吧,不要白不要。」
「是啊!住在他替我安排的華房,讓他包養,金屋藏嬌,更符合情婦的本質。」徐愛潘眨眨眼,表情真真假假。
她跟徐楚,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相愛,不能光明正大,一點偷偷摸摸……
她明白,她真的都明白。儘管口口聲聲說著愛,而其實,愛情啊,哪有什麼天長地久。
說穿了,什麼愛情,刻骨銘必,不過風花雪月一場。
不同於花佑芬看破情愛的決絕,她的神情蒙著一層接近無所謂的淡。花佑芬還要替她憂心,門鈴打斷她的話。她起身去開門,玩笑說:「該不會是徐楚吧?說曹操,曹操就——」話聲猛停頓。
「請問徐小姐在嗎?」門外站著一個優雅的女人。
「阿潘!」花佑芬朝裡頭喊了一聲,目光銳利地盯著那女人。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嗅到一股不病善的來意。
徐愛潘拍拍身上的灰塵,滿臉疑惑走過來。
那女人優雅地上下打量她,從容地,一個字一個字吐得很清晰,說:「愛潘小姐是嗎?很冒昧打擾你。我姓章——應該說『徐』,我先生徐楚,我想你也認識的。」
花佑芬抽口冷氣,轉頭望著徐愛潘,擔心她有什麼反應,卻見她沾一點灰的臉龐,浮著一種像在說「是嗎」的表情。
* * *
「請隨便坐。咖啡好嗎?還是喝茶?」徐愛潘請章容容進到客廳,表情很淡然,說話的口氣像招呼個朋友一樣平常,不急不緩。
「咖啡,謝謝。」章容容吐氣如蘭,毫不失教養。
她是有備而來的,決心要跟丈夫的女人好好談一談。她甚至請花佑芬迴避,只她跟徐愛潘兩個女人面對面。
咖啡端來,很香,卻是廉價的即溶香味。章容容啜了一口,心裡多了一分篤定的自信,卻又有絲懷疑,對方怎麼會是品味這麼差的女人?
她略抬眼。面對她坐著的徐愛潘一身粗布衣服,臉上還沾了一點灰。
「還需要多一些的糖或奶精嗎?」徐愛潘也抬起頭。章容容的優雅,既古典又現代的美感她似曾相識,前不久在國家音樂廳才遠遠遇見過。距離這麼近,感覺更逼人。
無疑的,章容容是美麗的。雖然身為人妻,身上卻一點都沒有家庭主婦的味道。每個女人多少都有一些味道,妻子的、母親的,或者女兒味。那些氣味,在章容容身上卻全消失殆盡。當然,更沒有她身上帶的那種浪蕩氣息。
「不必了,這樣就可以。」章容容擺個手勢,不改語氣裡的從容,看看徐愛潘說:「你放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言詞裡的姿態,完全是高傲的。
徐愛潘淡然一笑。這個高傲何其相識,和林明濤太太對花佑芬的優越如出一轍。同樣是擁有著正統合法地位的愛情,以那優越對婚姻之外的偷情的蔑視。
她的反應在章容容的料想之外。章容容跟著再說:「你跟我先生的事,我全都知道。」
關於徐楚的一舉一動,她是他的妻子,她當然全都知道。但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許他和眾多女人鬼混來往,因為她知道那只是逢場作戲,僅止於肉體關係,他並不愛那些女人,對那些女人的興趣絕不到那種會為之離開她、破壞一個家的程度。她篤定相信,不管徐楚和多少女人廝混,他終究會回到她身邊。
但他卻對徐愛潘認真,甚至為此試探與她離婚的可能。她不能忍受。她可以忍受他肉體的出軌,只要他的心是她的,必須是她的。然而,他卻把它分給了徐愛潘。她絕不能忍受!她怕一旦他把心分給了別的女人,他的心就會漸漸地被那個女人所繭食,掠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