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慕成書的夫人、家丁、奴僕,全都哀哀上求,希望慕成書能停止絕食。
然而已經餓得頭昏眼花、虛弱無力的慕成書,一雙眼仍是精光爍爍,頑固地道:「今日朝廷毀我謗我,老夫若是就此屈服,有何顏面苟活於世?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皇上已經派人來慰問過了啊!皇上相信你是無辜被牽連的……」慕老夫人邊哭邊說。
「只有皇上相信,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只憐老夫一生清譽就這麼毀了。」慕成書歎息道。
「老爺,他們不知道你,但老身知道,大不了咱們把您為官這幾十年來,慕府的所有賬冊公諸於眾,若是與邪教勾結,怎麼還會這麼窮呢?長生教當年可是席捲了京城數百大戶的全部家產啊!咱們甚至可以敞開大門讓官府進來搜查,隨便他們怎麼翻天了去。咱們清清白白,不曾貪過一個子兒,一件官服都是十年未換,簞食瓢飲,一塵不染,沒有什麼好怕的。」為了丈夫的清白,慕老夫人可說是豁出去了。「萬一老爺就這麼死了,眾人的懷疑未消,你也是死不瞑目啊!」
慕成書沉吟了一會兒,最後幽幽一歎。「夫人說的是,我慕成書為官,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若是這麼死了,確實沒有價值。唉,為官數十載,如夢一場啊……」
慕府之中,這般的哀哀之聲不絕,卻沒有人發現屋內的場景,全落入了屋頂上一隻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
潛伏在相府屋頂上的黑衣人,慢慢的蓋上了瓦片。
話說當年屠致遠夫婦奉命剿滅長生教,最後與敵偕亡,雖然博得了美名,但關注這件事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要害死屠致遠夫婦的陰謀,而那幕後主使者,必然與長生教有所勾結,或者甚至就是長生教背後的主子。
如果慕成書就是那個幕後主使者,那麼這些年來他一直以反武官為名不斷打擊屠家,那就說得過去了,以至於現在以絕食抗議來反轉針對質疑他的矛頭,更是顯得高招。
可是這幾日相府的眾人幾乎都把注意力擺在靜坐前廳絕食的慕成書身上,黑衣人早就趁機潛入相府搜了個遍,確實沒有任何與長生教有關聯的證據,更不用說在四下無人只有親信之時,慕成書的言行依舊不變,如果說是裝模作樣,他再裝下去可真的就要死了。
黑衣人此時能夠確信慕成書與長生教沒有關係,那麼在朝廷中,比他更有權力、更有力量可以做些隱密之事的人,到底是誰?要知道長生教當年所向披靡之勢,可不是凡夫俗子號令得動的。
看來,接下來有必要試探一下比慕成書更高一層的人物了……
黑衣人悄悄離開了相府,在黑夜裡隱入了暗巷之中。
不久之後,位在京城另一頭的屠府,屠深房裡的燈,默默亮了起來。
屠大少爺一身白衣,一點也不像才從床上起身的樣子,他靜立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室外,連月光也沒有的夜晚,顯得有些怵目驚心,但他卻覺得安心。
以他現在的心境,真的不是一個適合生活在陽光下的人。
第3章(1)
由於打賭輸了,童渺渺根本不敢去見屠深,真怕他對她有什麼不軌的企圖,萬一他逼她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她究竟該不該答應……噢不是,究竟該不該揍他一頓呢?
她躲了幾天,心想風頭過去,他說不定就忘了這件事,但如果他真的忘了,不就表示她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重要?那她可能會比被他找到更傷心……
抱著這種忐忑的心情,她飯也不吃,成天悶在房裡,身子骨都瘦了一圈,搞得童家人雞飛狗跳,最後童濤山召集了童渺渺以外的所有人,仔細討論推敲究竟童渺渺是受了什麼打擊,才會變成這樣。
最後,還是老總管想到了童渺渺最後一次出門,是到對面的屠家,之後回來就開始悶悶不樂。
童濤山一聽,便知道又是屠深那個冤孽,氣沖沖的派了五兄弟過去討個交代,五兄弟只拿回一張信箋,表示屠深說只要拿給童渺渺,她馬上就會恢復正常。
童濤山半信半疑,但又不好打開密封的信箋,思量了許久後,為了能讓孫女的心情好起來,他還是硬著頭皮帶著眾人把信箋送去。他心裡是這樣想的,要是孫女的情況沒有好轉,他一定馬上帶人打到對面屠府去,不揍扁屠深那小子不罷休。
童渺渺拿到信箋,心中又驚又疑,一屋子的人也看到她的表情在短時間有了千萬種變化,好像是收到了那封信之後心緒太過紛亂,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好。
最後童渺渺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屏氣凝神下,打開了那封信雲王事後,吾鎮日憂鬱,希汝與吾出遊一日,吾之幸也。此後,賭約一事必不強求。
臘月十五,碧波橋畔。
簡單來說,就是李觀瀾前來讓屠深不爽了,所以他心情不好,想找個人陪他出去走走,童渺渺只要和他出去玩一天,賭約就可以不作數。
這……不是很像心有所屬的男女出去交遊嗎?
想到那日可能出現的情況,童渺渺覺得耳根子慢慢熱了起來,到最後她忍不住捧住自己的小臉,搖起頭來。「唉呀、唉呀,我到底在想什麼?不過就是答應他……」
「答應他什麼?」童濤山忍不住問了。
童渺渺這才發現居然全家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瞅著自己,但她方才看信時的模樣,一定很像犯了花癡,想到這樣的糗態居然大家都看到了,她沒好氣的嬌嗔道:「你們怎麼都在我房裡啦!」她連忙把手中的信箋折好收進腰帶裡,伸手推著眾人。「你們出去啦!別想從我這裡探聽到什麼!」
眾人無奈,只得一個接一個離開,但房門才關上沒多久,童渺渺又冒冒失失的打開,突然問道:「今兒個是臘月什麼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