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傍晚時分,工匠們都下工後,他站在已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船體前,欣賞著這艘船,想像著當它完工下水時乘風破浪的壯觀情景,心情極好,眉目間閃過一抹得意的神采。
張之儀過來找他時,見到他臉上愉悅的笑容,再瞟向他前方那艘船看了幾眼,這才出聲喚道:「旭塵。」
抬頭看見張之儀,衛旭塵一步一步爬著梯子從底下走上來,他的左腳受過傷,因此右腳刻意放緩速度,配合左腳的步伐。
「你找我什麼事?」上來後他問。
張之儀笑道:「中秋節那時我不是說要帶你去個地方開開眼界嗎?今兒個正好有空,咱們走吧。」
這幾日他在忙,昨日姥姥特地找他過去提醒這件事,因此他今日才抽空過來一趟。
「我要回去畫船圖,沒空。」對他的邀約,衛旭塵直截了當的拒絕。
「這是姥姥命令的,你可不能不去。」見他不去,張之儀把衛太夫人抬了出來。
「究竟是要上哪去?你把話說清楚。」他有些不耐煩。
張之儀安撫他,「先別急,等到了你便知道。」
接著便拉他走向馬車。衛旭塵想看他究竟是在賣什麼關子,也沒再問下去,遂坐上馬車,喜來和隨行保護的數名護衛騎馬跟在車旁。
五年多前,衛旭塵外祖父六十大壽,他輕車簡從,只帶著數名隨從前去祝壽,途中卻遭遇一群盜賊打劫,因寡不敵眾,他差點命喪那群賊人刀下,身受重傷,尤以砍在左腳上那深到見骨的一刀最為嚴重。
幸好三表舅羅衍正好也要前去拜壽,路過救了他才撿回一命。經此一事,太夫人嚇壞了,此後只要孫兒外出,定會有數名護衛隨行保護。
馬車上路後,張之儀拍著他的肩,以兄長的姿態溫聲勸道:「旭塵,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別老是顧著畫船圖、跑船場,你可是衛家的大少爺,這種事用不著自個兒親自做,讓別人來做就成了。你看,其他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哪個不是過得自在逍遙,整日裡遛鳥打獵、遊湖聽曲。」
聽表哥竟是在教他學那些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衛旭塵懶懶的瞟他一眼,「除了船,我對其他的事都沒興趣。」見馬車裡有些悶,他抬手掀起簾子。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一些有趣的事。」外頭夕陽餘暉剛好照了進來,張之儀瞥見他垂落在肩上的頭髮,好奇的抓起一綹問道:「咦,你這頭髮似乎油亮了不少,不像以往那般毛躁。」
衛旭塵接過他手裡抓著的那綹髮絲,低頭一看,發現以前乾枯的髮絲確實變得油亮了些。
他想起這幾日自己頭髮糾纏在一塊的情形似乎少了些,因此尤笙笙為他梳頭的時間比起往日要快上不少,原以為是她熟悉了的緣故。
他搓著那綹髮絲,發現手裡沾上了一層薄薄的油光。
「你頭髮上是不是抹了香膏?」張之儀問。為了讓頭髮烏亮潤澤,不少女人會買些特別調製的香膏回來抹在發上,同時也會散發出香味。
衛旭塵沒答腔,低頭看著手裡的頭髮,嗅了嗅,上頭並沒有那種膩人的香味,應不是抹了香膏。
見他沒答話,張之儀也沒再開口,不久,馬車停了下來。
兩人下了車,衛旭塵抬首一看,望見前方門楣上掛著一個橫匾,上頭寫著「尋歡樓」三個燙金的字他雖沒來過,卻也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見張之儀竟帶他來此,心生不快,轉身想要離開。
但張之儀卻扯著他的手不讓他走,低聲在他耳邊揶揄道:「姥姥擔心你不知道那種事要怎麼做,特地吩咐我帶你來見識見識。」
「奶奶把我當成無知的小兒嗎?」衛旭塵有些惱怒,那種事他會不知曉要怎麼做嗎?
「唉,誰讓你平素完全不近女色,也難怪姥姥擔心。既然來了,咱們就進去瞧瞧吧,這兒有幾個姑娘能歌善舞,頗值得一看。」張之儀不由分說便拽著他往裡帶。
站在門口的老鴇一見張之儀,連忙笑著上前招呼,那熱絡的模樣顯見他是這裡的常客。
張之儀要了間位於二樓的雅室,兩人進去後,喜來和一干護衛守在門前候著,接著他點了酒菜,再招了幾個才藝不錯的姑娘過來。
青樓裡飄散著濃郁的脂粉味和熏香味,令衛旭塵不喜,因此打進來後便一直繃著臉,連那幾個姑娘穿著半透明的薄紗,赤著雙足在他面前風情萬種的跳著,都沒能讓他舒開緊蹙的眉羽。
見狀,張之儀心頭暗忖,這表弟莫不是如他老爹那般,對女色完全不動心吧?或者,他應該帶他到隔壁不遠的那間小倌館去?
那三個姑娘舞完一曲,瞧見衛旭塵板著一張俊臉沒好臉色,心下有些忐忑,懷疑是不是自個兒表演得不夠精彩,讓這位爺不喜?
原本見他和張之儀模樣都年輕又好看,三人心頭還暗暗高興,畢竟比起老頭子,她們更樂意伺候他們,尤其是他,那張俊秀的面容,坐在那兒就讓人覺得卓爾不凡,格外吸引人。
見他那陰沉的表情,三人猶豫了下,其中一人大起膽子問:「公子還想看什麼舞?我們跳給公子看。」
衛旭塵看她們一眼,吐出一句惡劣的話,「滾釘床你們會嗎?」
三人臉色一僵,張之儀連忙緩頰,「沒事,他同你們說笑呢,過來歇會兒吧。」
其中兩人選擇坐到張之儀身邊,只有一人坐到衛旭塵身畔。
那姑娘靠過去,討好的想為他斟酒,但她身上那股濃郁的脂粉味熏得衛旭塵嫌惡不已,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朝張之儀丟下一句話,「我先回去了,你留在這兒慢慢玩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無奈之下,張之儀也只好跟著出去,離去前不忘留下銀子打賞那三個姑娘。
第4章(1)
一早,尤笙笙在為衛旭塵梳頭前,悄悄在手心滴了幾滴油,正準備要抹上他的髮梢時,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