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日照蔚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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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謝春香,你別亂說話。」邱勝彥丟給她警告的一眼。「我跟春香剛剛警報響時有看到巴奈,但她沒有跟我們躲在同一個防空壕。你往百貨店對面官捨的防空壕那裡看看,我想她應該是在那附近。」

  「邱勝彥,你今天真的很放肆嘛你。」謝春香不滿地瞪了青梅竹馬一眼。「我也要去找巴奈了,再會!」

  「喂!你別去亂人家。」邱勝彥連忙抓住謝春香的手腕不讓她去湊熱鬧。

  「邱勝彥!男女授受不親,放手啦你……」謝春香連忙甩脫他的手,一張俏臉氣鼓鼓的。

  「邱君,謝謝!」

  無心再聽這對歡喜冤家的拌嘴,日野昭一再度踩動踏板,往邱勝彥指給他的方向前進。

  此時,春日通上多是剛從防空壕出來的人們,不少人談論著哪裡被轟炸了,臉上都是驚惶之色。

  「聽說花蓮港工業學校被炸啦!」

  「還有花蓮港魚產加工廠也是!」

  「整個築港碼頭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啊!」

  在錯身而過的人群中,並沒有他熟悉的身姿,日野昭一顧不得路人的目光,開始呼喚起巴奈的名字。

  「巴奈小姐!」

  已過了百貨店跟官署一帶,仍然沒有看到巴奈,再過去就有些荒涼了,日野昭一轉上較熱鬧的築紫通,繼續呼喚著:「你沒事嗎?巴奈小姐!」

  終於,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昭一先生?」

  日野昭一聞聲望去,總算看到他掛心已久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確認不是幻覺後,便把腳踏車就地停了,朝她跑去。

  「巴奈小姐!」

  壓抑了一早上的情緒終於放鬆,日野昭一下意識握住她雙手確認,當她的溫度傳到掌心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孟浪,立刻收回手,兩人的臉卻都已紅透。

  「那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日野昭一搔搔鼻尖,想遮去頰上的熱意。

  「我聽河間先生說你去了百貨店,邱君也說你應該會在官捨一帶,怎麼跑到築紫通上了?」

  「空襲警報發佈前,我正準備回店裡。我原本想說快到昭一先生到店門口的時間了,想趕回去跟你打個招呼,沒想到……」巴奈笑了出來,一雙大眼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昭一先生也沒事,真是太好了呢。」

  「我覺得這並不好,巴奈。」對日野昭一而言相當陌生的嚴肅女聲響起,說的是他完全聽不懂的阿美族語。

  「ina!」巴奈回頭,發現是自己的母親凱茵,登時不知所措。「我跟昭一先生只是……」

  「不必解釋,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凱茵制止了女兒無謂的抗辯。「這就是你想去台北的原因吧。」她將視線轉到對面身著制服的日野昭一身上。

  凱茵看來只有三十出頭,依然相當年輕貌美,一雙大眼與女兒巴奈神似,但盯著日野昭一的眼神相當凌厲,令他有些不安。

  「伯母您好,敝姓日野。」想著對方是自己戀人的至親,日野昭一恭敬地向她陶了個躬。

  「不用如此,我受不起。」凱茵美麗的臉龐仍是繃著,吐出咬字有些過重的日語,伸手抓住女兒的手。「昭一少爺,請離我家的巴奈遠一點,她不能成為你的對象。」

  「伯母,為什麼……」

  沒等日野昭一說完,凱茵已拉著女兒離去。

  「日野君,你剛剛跑那麼快,原來是來找意中人啦?」背著兩人份書包,終於追上的林明寬,搞不清楚狀況地搔搔頭。「她怎麼被人拉走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路上巴奈頻頻回頭與他相望,兩人臉上都滿是震驚與不解。

  第7章(1)

  為什麼巴奈的媽媽會反對巴奈跟昭一爺爺在一起呢?

  從林爺爺的敘述跟昭一爺爺日記裡的記載,紀海藍實在找不到答案。

  巴奈的媽媽是來自南勢阿美族的傳統大社娜豆蘭社,就她查到的史料,娜豆蘭社一直都跟日本當局保持著不錯的關係,而且凱茵本人也在日本人家幫傭,會這麼反對女兒跟日本人交往實在令人費解。

  「疑點重重啊……唔!」紀海藍自言自語到一半,就被列車高速過彎的震動給打斷。

  「紀小姐,你沒問題吧?」坐在她身旁,照例正以筆電處理公事的淺見時人淡淡的聲音傳來。

  「喔,沒事沒事,我現在不會暈車了。」紀海藍回頭朝他一笑,內心有點暖。

  是的,他們又在往花蓮的火車上了。

  本來淺見時人說搭飛機就好,他不介意那個價差,只求平安舒適。但她覺得火車其實很方便,兩個小時就到了,還不必提早報到跟過安檢,在火車上可以看書或使用計算機,時間反而更好利用;再說火車站的交通位置也比機場方便,這樣加總一算並不會比飛機慢多少。在她一點一點分析給淺見時人聽後,他終於勉強同意,讓她訂了跟第一次去花蓮時一樣的普悠瑪號。

  其實,他是不希望她跟第一次一樣大暈車吧。

  紀海藍眼光轉到自己腳上的帆布鞋。自從她腳受傷之後,之前搭配OL風打扮的淺跟鞋當然不能再穿,但穿球鞋來配實在違和感很重,在她正煩惱該怎麼穿搭時,就接到淺見時人的E-mail,跟她說之後的打扮舒適整齊就好,以不增加她的膝蓋負擔為原則,她從此恢復自己習慣的休閒穿衣風。

  與淺見時人相處了近一個月,紀海藍開始明白他隱藏在冷淡面具後的體貼。

  越是明白,就越是在意,在意他把自己禁錮在過去裡。

  自從知道他是雅憶姐的兒子之後,她就常忍不住猜想著他到底有一個怎樣的童年,才會型塑成現在的他,好幾次都差點要問出口。

  她雖然是因為對「人的故事」有興趣才跑去念歷史,可是之前她有興趣的都是早就或快要進棺材的人,這是她第一次對跟自己同世代的人感興趣,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反常。

  是啊,真反常……是從上次他醉倒的那一次開始的嗎?不,也許是那個停電的晚上吧,又或是更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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