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誤會?!張凡儂撇開臉,不想看他。她親耳聽到的,他竟然還想狡辯,簡直無恥。而且,就算是誤會又怎麼樣?她親耳聽到他說那些話,總不是假的。
「你聽我說,我想你真的誤會了──」徐明威試著解釋。
但不管他說什麼,張凡儂都不相信,根本不聽。
「走開!」她皺眉趕他,對他充滿嫌惡。
「張──」
「我不要聽!」
張凡儂摀住耳朵,閉緊了眼睛,不僅是不想聽他解釋,她連看都不看他。
她對徐明威原談不上有什麼太深刻的印象,只知道他跟花田常在一塊。這一點她多少覺得有些奇怪。徐明威成績爛到底,花田那種頭腦型的人怎麼會跟他混在一塊?!完全違反了「物以類聚」的定則。此外,雖說她也知道,徐明威似乎十分受其他女生的歡迎,但那都不干她的事,她只對唸書有興趣,頭腦跟漿糊一樣的男生引不起她的興趣。而現在,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感到嫌惡,甚至不想看到他的臉,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徐明威在原處站了一會,有些洩氣,挫折和生氣。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張凡儂猛然站起來,繃著臉衝出教室。
徐明威措手不及,反射性地伸手去抓,抓了一掌空。
走廊上有笑聲在迴盪,有人來了。他慢慢退開幾步,沒心情上什麼早白習,由後門走出教室,和那三、兩串蕩的笑聲背道而過。
***
星期天晚上。
星星很亮,掛在對面的天空閃啊閃的。城市光害越來越嚴重,已快看不到這樣的星空。
陽台的風有點冷,徐明威換個站立的姿勢,半個身體仍趴在欄杆上。
「明威,」他母親敲門說:「阿偉來找你了。」
阿偉──嚴俊偉是花田的姓名,有事沒事就會到他家轉一轉,算是常客了。
「喔。」
徐明威應了一聲,走進房間,把桌上的照片收起來。
才剛關上抽屜,花田就已經自動地打開門進來,熟到不用先打招呼的地步。
「在忙?」花田一進房間就一屁股坐在床上,掃了桌上擺放凌亂的書籍一眼。真稀奇,居然會是教科本。他不禁挑個眉,說:「真的打算收心了?」
雖然打從進國中起,徐明威的成績就沒好看過,但他卻十分清楚他的能耐;徐明威過去那些輝煌的成績,和他進入國中後戲劇性的轉變,總有好事的人在後頭傳說,他聽得可太多。加上平時的交往,他很清楚他腦袋有些什麼東西。
「嗯,是有這打算。」徐明威隨手拿起一本課本,翻紙牌似地翻弄一下。說:「等我把課本和一些參考書重新買齊,大概就會開始看書了。」
這兩年,他上學當業餘,課本上一本丟一本,根本也沒什麼參考書,桌上這些,還是最近才買的,新的像被燙過,沒有一點皺折。
「這樣也好。我想你差不多也該開始念點書了,再怎麼天才,也需要下一點功夫。」
徐明威隨便丟下課本,沒說什麼。
他會想唸書,倒不是因為花田所以為的,擔心即將來臨的聯考,而是他覺得想了,就那麼簡單。這個「想」是很重要的,是他的意願,和他抽菸、喝酒、打電動、打撞球和飆車的嘗試與選擇是一樣的。
「對了,」花田說:「你找過張凡儂沒?」
沒等徐明威回答,比個手勢,接著說:「最好是沒有,她最近煞氣很重,講話沖得很。」他停一下,解釋說:「今天下午上完家教班,我在街上碰到她,她也才剛下課,她上『文培』的。我跟她說匿名信那件事不是你幹的,她硬是不相信,還罵我卑鄙,說我們倆狼狽為奸,固執得很。明威,我看你這下子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我看你暫時別理她,也別去管她,省得自找沒趣。反正你再怎麼解釋她也不會聽,只是白浪費精神。」
聽花田這麼說,徐明威露出一絲苦笑。「她好像對我成見很深。」
「女孩子嘛,總是會比較小心眼。」花田推推眼鏡,站起來,說:「我想你大概也沒心情出去蹓躂,那我就回去了。回去念點書也好,否則你一旦認真起來,恐怕連我都沒得比了。」
這些話玩笑的成分大,徐明威沒認真,捶了花田一拳,笑說:「你哪這麼容易被扳倒?秀才是喊假的嗎?」
「很難講,秀才是抵不過狀元的。」
「你不需要擔心那麼多,X中的名額不會少你一個。」
「我不考X中,我打算上『成華』。」
「真的?」這倒是新聞,徐明威有些訝異。「怎麼之前都沒聽你提過?」
「最近才考慮的。X中那種和尚學校想想挺無聊的,『成華』是男女合校,要有趣多了。」花田是那種頭腦縝密,考慮周詳,擅長用腦的學生,卻不是那種書獃型的,讀書和玩樂,他分配得很清楚,彼此絕不會打結。
「你爸媽怎麼說?」
「當然是隨我高興,反正我唸書從來沒讓他們操心過。」如此狂妄的話,花田的口氣卻十分地平淡。他看看徐明威說:「怎麼樣?乾脆跟我一道上去『成華』吧。」
「成華?」徐明威的反應並不是那麼有興趣。其實不管上哪所學校對他來看都沒差別,只是他想張凡儂的第一志願必定是X女那所貴族女中,X中就在它隔壁不遠,上下學都同方路線,很容易就可以碰到。
「你考慮考慮,如果再同學三年的話應該也不錯。」花田慢條斯理的,並不是很積極的說服。像他們這種頭腦好的人,說話或態度都有一種從容,以及跨越年齡的詭異的成熟,情緒掌握得很好,總是一副有條不紊的樣子。
「我走了。」他擺個手,開門出去。隔片刻,徐明威就聽到他在外頭多禮的喊說:「徐媽媽,我回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