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後一針釘完,不怎麼痛的樊厲軍突然向前癱去,紀若寶趕忙扔下縫合器,努力撐住他,免得他摔到地上。「還好嗎?」
他喘著氣,沒有回話。
她探了探他的額頭,果不其然,開始發燒了。「來,你先趴著吧,今天無法正躺著睡了。」
她幫助他在床上趴好,再拿紗布蓋住他的傷口,接著替他將身上其餘的小傷口抹好藥。
「頭髮沒有吹千不行,我幫你吹頭髮,你若想睡,就睡吧。」
拿來吹風機,解開橡皮筋,她用手指梳了梳他柔順的長髮,然後把吹風機的風量調到最小,慢慢幫他吹著頭髮。
他的頭髮真好摸,是因為唯一能夠證明他活著的原因,所以有特別保養嗎?
紀若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唉,觸感差真多,她的根本是稻草。
很仔細地確認他的頭髮都干了,她關掉吹風機,已能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
放輕腳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發現長髮覆蓋了他的臉,怕他睡不好,她替他把髮絲往後撥,順便好好地看看他的五官。
如果不是看到他殺人的樣子,這副容顏,任誰都很難移開視線,東方人細緻淡雅的眼窩、挺直的鼻樑,還有線條柔美的唇形……
睡著的他,比醒著的他,更顯柔和。
忽然好想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至親的朋友或家人?那些人是不是努力想把滿滿的愛和在乎讓無法領受的他感知到呢?
他的職業是什麼呢?如果他有了心,他又會想做什麼呢?會想大哭或大笑嗎?
還是會後悔呢?
紀若寶就這樣蹲著看了好一會兒,就在她準備起身上床睡覺時,一隻冰冷的手忽然貼到她的臉上,她嚇了一跳-原來他根本還沒睡熟。
他摸著她還腫著的臉頰。「后羿說,如果有人沒有拿任何好處幫了你的忙,而且是你需要的,至少要說謝……謝謝……」
后羿?那個射太陽的后羿嗎?那是他至親的好友嗎?
紀若寶笑瞇了一雙眼,覺得這是今天為止她聽到最好的消息。
「不客氣。」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笑意感染,沒什麼力氣的樊厲軍也微微笑了,並且對她眨了眨眼。
她瞬間怔愣住,為什麼他這微笑眨眼的動作,會令她……很揪心?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心裡要冒出來,但是畫面好模糊。
最後,她只能帶著滿滿的疑惑鑽進被窩,然後不敵愈來愈濃的困意入睡……
第4章(1)
「不要傷人,拜託,不要!你會後悔的……」
對方面無表情,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將之送入活生生的血肉之軀,然後再抽出來。
「不要啊!你說過不能傷人……」
她的腦海中頓時出現她被百姓用石頭扔打時,他擋在她面前的背影,當他將長劍剌向她的同時,也剌碎了這個畫面,於是那道背影像面脆弱的鏡子,裂痕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碎裂成片。
「不要啊!」
想要破口而出的尖叫聲被大手掩蓋,紀若寶從惡夢中驚醒。「嘯。」以手掩住她嘴的樊厲軍向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回過神來後,馬上點點頭,拉下他的手,輕聲問:「還好嗎?」
他的雙眼盯著門,身上每條神經都處在備戰狀態,輕聲回道:「不知道,外面有動靜,我們可能要找機會先撤。」
紀若寶拍拍他的肩,讓他轉過臉看著她。「我是問你背後的傷還好嗎?」
樊厲軍的陣光又浮現不解,這時候怎麼是先問他的傷?不過他仍是簡單回道「沒事。」隨即他把一些傢俱搬到門前擋著。「源組織的人開始在外面一間一間查房了。這棟旅舍外有逃生梯,趁他們發現之前,我們快從陽台離開吧!」
「喔……喔喔……」
樊厲軍動作利落地將必需品打包後,也沒時間讓紀若寶梳洗換衣服了,拉著她,打開窗戶,準備撤離。
這裡是四樓啊!從窗戶看過去,完全是讓人無法前進的高度……
「可……可以不……爬嗎?」紀若寶抖著聲音問道。
她聽他剛才說「我們快從陽台離開吧」,講得好像只是開門走出去一樣,實際上這根本已經是高空彈跳的程度了吧!
「別廢話了,快點走,不然等一下他們就要過來了。」
紀若寶還是不敢向前,只要-想到她得跨過窗台,走在看起來隨時會斷的細長欄杆上,然後走到隔壁房外的小樓梯,再爬下去,她就渾身發軟。
「沒、沒關係,你就把我留在這裡吧,反正他們是來找我的,這樣你也不用跟我一起躲他們,趕快去辦你的事。」她揮揮手要他快走。
雖然被源組織的人抓到不是什麼好事,但起碼台灣和日本的警方還是有可能把她平安救出來吧?而如果是從這裡掉下去……她就算想留個全屍恐怕都有難度。
樊厲軍卻回道:「你搞錯了,如果是我自己,我不用躲,但你不喜歡我殺人。」
紀若寶眨眨眼,再眨眨眼,看起來很努力在消化他的回答。
不過情況緊急,實在沒時間讓她繼續思考了,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極力壓抑的尖叫聲中,帶著她爬過欄杆,通過隔壁房外的小樓梯,趕快撤離。
招了輛車,樊厲軍用非常流利的日文指示司機在大街小巷間彎來轉去的,活似他對這個地方很熟似的,下了車後,他再次拉著她,走進一家看起來更不起眼的旅舍。
坐在櫃檯後方的老闆娘濃妝艷抹的,看不出年紀,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連同為女性的紀若寶都忍不住看傻了眼。
老闆娘一見到樊厲軍,那不知道黏了幾層假睫毛的雙眼立即綻放出光彩,不過在看到他的手拉著紀若寶的手腕時,變臉就像翻書一樣快,讓紀若寶明顯感覺到敵意,連忙掙開他的手。
樊厲軍疑惑的看向紀若寶,什麼都還來不及問,老闆娘已經整個人貼到他的身上,媚態十足地搭著他的雙肩,用日語問他怎麼那麼久不見,很想他之類的,說話間還用不屑的眼光瞧了瞧紀若寶,似乎在用眼神問他這個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