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平真的都沒對你表示過嗎?」她問,有些懷疑。
我搖頭。「我們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們是同伴,同伴,你應該明白的,對吧?好像你跟我們的關係也是一樣。」
「我懂,我當然明白。但從以前我就覺得浪平是喜歡你的,他對你總是比較特別。現在也是!我感覺得出來。」
「別亂揣測了。」我略略皺眉。「倒是你,怎麼回事?」我指的是班傑明。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跟班傑明已經同居快一年了,我是在PUB認識他的。」
何美瑛回答的很無所謂。
「你愛他嗎?」我忍不住問,卻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荒謬。
何美瑛聳個肩,露出一種古怪奇異的表情。
「什麼意思?你不愛他嗎?」
「是愛啊,沒錯。」她的表情像在這麼說。
她重重歎口氣,又微微笑起來,淡淡地,像嘲諷。
但愛情能到怎樣的天長地久?汲取愛情的歡愉不是很好嗎?何必去招惹那些苦痛。何況「愛情」這種東西太抽像了,且又跟著太多瑣碎的麻煩。
「你這樣不跟浪平差不多,不累嗎?」我想想說。
「不一樣的。浪平不挑又沒節操。」對我的比較,何美瑛倒不以為然。反問:「你呢?都一個人?」
我點頭,把桌子抹於,將垃圾掃進垃圾桶。浪平他們在廚房,可以聽到嘩嘩的水聲。
我看看何美瑛,停了一會,說:「我遇到陸邦慕了。」
「陸邦慕?」何美瑛顯然也沒忘。「幾年了?他現在還待在學校嗎?」
我搖頭。「那年寒假他就離開了。」
「什麼時候遇到的?」
「前一陣子吧。」我也記不清多久了,這些日子我的生活簡真團慌和亂。
「阿滿,」何美瑛臉色一整,態度變得有些慎重。「你該不會還傻傻地惦著他吧?他搞不好都結婚了,而且,都那麼多年了——」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打斷她的話。這些不必她提醒我都知道。
「我要說的是——」她還要說,浪平和班傑明從廚房出來。班傑明一個箭步就摟住她,給她一個親愛的吻,截斷了她想說的話。
我起身倒了一杯開水,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浪平跟著過來,拿走我正喝著的開水,把剩下的水喝光。
「走吧!」他攬了攬我的腰。
「要走了?」何美瑛迎上前來。「改天再過來。隨便你們什麼時候想來都沒關係。」
「好。」我答應一聲。浪平不置可否。
樓梯間有些暗,下樓時,他牽著我的手。我不禁笑說:「浪平,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擔心。」
話才說完,我腳下一滑,不知絆到了什麼,往後一仰便要摔下去,他身子猛然一轉,及時抱住我,情況又驚又險,就差那麼一點,我就摔下樓去。
有幾秒鐘我根本講不出話。我的身體簡直懸在半空中,完全沒有著力點,全靠他的手臂支撐著。
「還說什麼不用擔心——」他的嘴唇幾乎貼在我的耳旁,聲音低低的。「要我放手嗎?」
我忙不迭搖頭,慌亂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和胸膛。
「好了,別緊張,我不會放手的。」我感覺他的唇已經貼在我耳上。「來,抓緊我,慢慢地把腳踩在樓梯上。慢慢地……」
我老實的照他的話去做,站穩了才尷尬地說:「謝謝。」
浪平「唔」了一聲,像是表示沒什麼,也可能什麼意思都不是。我牢牢地跟著他,就怕又絆到什麼。
出到了街道反而明亮了許多。車燈、街燈、霓虹燈。浪平先送我回住家。我們沒有太多話。相識已太久,一種同伴的同屬感,許多難以言喻的感覺我們彼此都懂。
「對了,」上樓時,浪平說:「前幾天房東打電話通知我,下個月底約滿他便要收回房子,我們得再找間公寓了。」公寓是浪平租的,只是讓給我住,房東有事找不到我,便會聯絡他。
「是嗎?」東搬西遷我已經很習慣了,甚至有點麻木。
「別擔心,我會留意的,反正我們還有時間。」他說「我們」,其實有麻煩的應該是我才對。
「別擔心的是你才對,」我說:「我自己會留意的。老是麻煩你,有時候我實在覺得很過意不去。」
浪平停下腳步,轉向我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想太多。」
我看看他,點個頭,歎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歎氣。他伸手挽著我,像安慰,或是同類的瞭解,順著他的擁攬,我將頭埋靠在他肩上,忽而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空氣是那麼的沉默。他縮緊手臂,擁緊了一些。
「浪平!?」聲音從樓梯上頭兜下來。
我們同時抬頭,是——薇薇安。
「你在這裡幹什麼?」浪平皺起眉頭。
「等你啊!」薇薇安走下來。好多年沒見,她看起來還是沒變。現在的我更有欣賞女人的眼光,更瞭解到薇薇安實在是個成熟嫵媚的女人。她招呼我說:「好久不見了,於滿安。」對我和浪平同時出現似乎沒有太驚訝。
我們現在是處於同等的地位了,不再有任何身份上的差別或干擾。她跟浪平也是。
「我等好久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沒等我開口,薇薇安便轉向浪平。「打電話給你,不是答錄機就是沒人接。我乾脆就過來算了。」
我有些訝異。看樣子她並不知道浪平搬了地方。但想想,也沒什麼好訝異的,這很像浪平的作風。
站在那裡有些無趣。我對著空氣說:「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再見。」最後那句再見是對薇薇安說的。
我正想往上爬,浪平轉身便往下走。
薇薇安追說:「等等,浪平,你要去哪?」
「回去。」浪平頭也不回。
「回去?怎麼回事?」薇薇安轉身看我。
我得解釋。「我現在住在這裡,浪平搬到了別的公寓。」
「是嗎?」從容大方的薇薇安,總能以不變應萬變。她回身下樓追上浪平,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說:「真是的,你怎麼不告訴我?」口氣有點兒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