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將她帶回,一定會!
「放鬆,集中心念,展開五感,你要踏入她的過了。」
耳邊聽著上官振念著咒語,李弼感覺身體不斷往下墜,魂魄卻像是破體而出般不斷往上飛騰。
直到雙腳有立足感時,他才徐緩張開,眼前的景象扭曲跳動著,一股噁心湧上他心頭,四邊的景致彷彿牆身,持續壓縮著他,好似要將他毀滅。
「鳳凌王,意念往前推。」
闇暗的天空傳來上官振的聲音,李弼深吸一口氣,握緊雙拳,凝聚氣力,推開了壓縮的無形之牆。
黑暗頓時褪盡,他發現自己在王爺府內,府中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他想起來了,拜堂前半個時辰,他去過待嫁房,卻被公孫給趕了出來。
他心念轉動,隔著窗,貪婪地看著待嫁房內那抹倩影。
她眉梢眸底皆是春暉,顧盼流轉間,秀韻藏嬌,教他捨不得轉開眼。
「鳳凌王,往前!」
伯父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卻無法移動腳步子,因為她就在這裡,所以他不想走了,想停留在有她的地方。
「鳳凌王,你寧可沉溺魔障裡的假象,也不願救你的愛妻了?!」上官振撂下重話。「機會只有一次,展開五感,否則我就撤開結界!」
愛妻一詞讓李弼迅速回神,戀戀不捨地再看了眼那抹朱紅嬌影,他才閉上眼,展開五感,讓所有記憶如洪流般劃過他的週身。
逆轉時光疾速轉動,藏著磨魂蝕骨的痛楚,自皮膚侵入血液,咬囓著骨髓,痛得他幾乎發狂,然而就在前方,他感覺到雪尹的魂!
張眼的瞬間,他來到御醫館。
走過整列跪伏在地的御醫,在憩房門口,他看見躺在床上的自己,和恍惚走來的女子。
「雪尹!」他激動地喊。
長劍突地揚至他面前,他下意識地略退一步,定眼看著她冷漠而決絕的面容。
「雪尹?」這也是魔障嗎?
他認識的雪尹,從未在他眼前露出這般神態,她是愛鬧愛笑,表情鮮動的,怎麼會如眼前死氣沉沉?
她冷聲道:「你是誰?」
「雪尹,是我,我是李弼。」
「胡說,王爺明明在裡頭。」她面色清冷,持劍的動作極為笨拙,甚至有點抖顫,卻是毫不猶豫地揮向他。
長劍劃過他的衣袍,瞬地袍綻血流。
李弼震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不准任何人傷害王爺,給我走開,否則休怪我、我……」她持劍的手抖得厲害,口吻卻非常堅決。「我會殺你!」
……原來她在保護他?
他鼻頭發酸。「雪尹,我沒事了,你可以把劍放下。」他柔聲哄,試著想要取下她手中的劍,豈料她又將劍架在自己的頸項上。
「走開!我說了,在王爺清醒之前,誰都不能打擾我。」
「雪尹……」看著她空洞虛無的眼神,痛在他胸口爆開。
「再打擾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我就讓李家血脈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凜目生威,持劍的手卻不斷顫慄。
李弼喉頭抽動,總算明白當時為何她能夠在他身邊照顧他,原來她是拿命要挾太上皇……
「只要我死了,王爺就再也不會因為我而受傷……」她面無表情低喃著,眼見長劍就要自頸間滑落,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反箝她的手,扯開劍,將她一把摟進懷裡。
「雪尹、雪尹,是我、是我,你看清楚,你認出我了沒有?!」他在她耳邊低吼,語氣萬般柔情似水。「我在這裡,我已經好了,沒事了﹐你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
他是多麼愛她,多麼地愛她……若她為他連命都可以換,那麼,哪怕永世禁錮他的魂魄,哪怕受盡永世的剉骨揚灰之痛,他也願意拿這些折磨換回她唇角嬌艷的笑花。
被摟住的舒雪尹從僵硬到放鬆,最後緩緩伸手輕撫他的背。「王爺……王爺,你真的醒來了嗎?」
「是。」他輕捧起她的小臉,那愛笑又噙淚的俏模樣,是他最熟悉的表情,「雪尹,跟我回家好不好?」
「好。」她粲笑,身影倏地化為一抹虛影消失在他的戒上。
李弼垂眼看著戒指,咧嘴笑了,眼眶裡的淚水閃動。
下一刻,啪的一聲,是齊扇劃開的聲響,繽紛煙花在天際綻放七彩。
他知道自己已過了一關,現在是第二個挑戰。
熟悉的茶肆內,臨窗的位子有個纖細的身影趴在窗邊,小小身子像是快要鑽出窗外,他想也不想的一把拉住。
她回頭。「你是誰?」嗓音細軟嬌嫩,笑得有點傻氣,天真爛漫。
李弼衝動得想將她擁入懷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抑下渴望。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軟聲問著,其聲竟像是夜裡滴落的清泉那般好聽。
「看八德舞啊。」她嬌笑,指著外頭。「你看──」
她看向窗外,他的視線則貪戀地留在她身上。
「你怎麼一直看著我?」察覺他的目光,她勉強拉回視線看他。
「你很喜歡八德舞呢。」他笑,胸口抽得好痛。
「是啊。」她笑意展露如溫潤月光。
「我跳給你看,好不好?」
那身子頓了下,不解地偏著螓首。「為什麼?你知道跳給我看,是什麼意思嗎?」
「我在跟你求愛啊。」他沉潤的嗓音有點顫抖。「讓我愛你好不好?」
她震了下,有些困惑的盯著他看。「……你有點眼熟。」
她定定地看著他,突道:「你沒有扇子,和我認識的人一樣。」
「……你那兒有一把,借我好不好?」
她看著手腕上的折扇,面色有點迷惑,吶聲道:「我要把我的扇子送人,可是他不想收,後來收下了,卻很卑鄙地不跟我一扇泯恩仇。」話到最後,竟帶著甜甜的埋怨,暖進李弼心坎裡。
「那是因為他心裡早不記仇。」
「是嗎?」她儼然不信,撇了撇嘴。「他呀,看起來好像很厲害很無敵,可是其實內心很宿命,有點膽怯有點悲觀,想愛又不敢愛,就怕什麼孤老的詛咒會牽連上我,你說,他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