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心可容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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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然後,意猶未盡的兩人便相約明年再聚?」

  「意猶未盡?」青山對這話頗感認同。「是意猶未盡沒錯,還是花主有學問,我還在想該怎麼形容爺與蘇姑娘兩人相處的氣氛呢。」

  瞧花主頭低低的,應該是在看照爐火,他繼續說沒關係吧。

  「您沒瞧見那兩人站在一塊的模樣,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不知道羨煞多少旁人呢。」那簡直就像是一幅畫。

  「既然蘇姑娘這麼好,爺怎麼沒想將她娶進門?」她呀,嘴裡說的根本是反話。

  「嗯?」青山搔搔頭。「半年多前,蘇姑娘捎來一封信,寫著甚麼君家甚麼……妾又如何如何的,最後還停船並扯上同鄉呢。」

  說的甚麼呢?花靜初眼睛微瞇。

  「喔,我記起來了。」青山擊了下掌。「爺說,那是唐朝的一首「長干曲」。」長干曲?花靜初心中一震,該不會是……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怎麼會?她也很喜愛這首藏情的詩意,還心想有朝一日定要讀給爺聽呢,卻……

  青山越聽頭點得越快。「對對對!就是這個,信裡頭是這麼寫的沒錯。」這花主的學識還真不能小看。「不過花主,您不覺得奇怪嗎?爺與蘇姑娘根本就不是同鄉,差得遠了,蘇姑娘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聞言,花靜初嘗到了湧上喉的酸楚。

  這還不識情滋味的青山,怎能理會詩中情意?

  原來,爺與蘇姑娘之間已經說得這麼明瞭啊……

  既然如此,爺為何不曾對她說,說他心裡有人了,要她別來招惹他?

  倘若爺說了,倘若真對她這麼說了,那她……恐怕仍是無法自他身邊抽身,無法不去招惹他吧……

  花靜初啊花靜初,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等著她的未來可是如此景象?

  那麼她……是否該就此打住,就此收手,就此收心啊……「爺可回信了?」明知不該再探問,她仍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信沒回。」

  花靜初將氣息屏得胸口泛疼。

  「卻回了個禮。」

  「咳咳咳……」還不及鬆口的氣夾著一股嗆味衝上了喉,咳出的氣全數噴在炭火上,激出不少火星子。

  回禮?回了甚麼禮?而那豈是回禮,恐怕是定情物了吧!那她……到底還能搶奪什麼?還能佔有什麼樣的位置?還能……奢望什麼?

  「噢!」痛呼一聲,她伸手摀住眼睛,瞬間從眼皮底下滲出的淚不知道是為了被燙著的疼?抑或是發洩心底那抹說不出口的心傷。

  「花主?燙傷了嗎?眼睛嗎?我瞧瞧。」青山急忙拉開花主的手,將雙目緊閉、淚水直淌的她望進眼裡。「花……」他傻住。

  那貼在白皙臉蛋上的墨睫輕顫,那誘人採擷的朱唇微啟,那梨花帶雨、眉黛輕蹙的模樣竟是如此地惹人……

  驀地,他臉孔一熱,慌得不敢再看她。

  「別哭、別哭,不痛的,我幫你吹吹。」情急之下,他閉上了眼,對著她的臉亂吹一氣。

  年屆十五的青山,身子骨雖然單薄卻長高不少,站在花靜初身邊甚至高出她半個頭。

  從遠處瞧去,此時兩人的模樣就像在外偷情的男女,就差一步,兩人的唇就要碰在一塊糾纏不清似的……

  「我……可錯過了什麼?」

  好聽的男嗓不帶火氣地出現在灶房門口,那語氣狀似詢問又似指責,竟令青山從腳底涼到胸口。

  他急忙退開一大步,紅通通的臉色未褪。「花主她……她……」

  怪了,他怎麼覺得爺如玉般的面容跟平時有一些些不同?好似動了肝火似地隱隱發怒。

  「哎呀,爺替花主瞧瞧去,我不管了!」青山雙手忙將刑觀影往花靜初身上推去,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第4章(1)

  叩。

  叩。

  叩叩。

  寧靜的刑傢俬宅奇異地傳出類似敲木魚的聲音。

  刑家不拜神佛也不誦經念佛,更無和尚或尼姑借住,然而這樣的聲響又確確實實從宅院發出,詭異得很。

  叩。花靜初的額敲在六角涼亭的木柱上。

  叩叩。花靜初的額持續敲在六角涼亭的木柱上。

  叩。那日,她的心為何如此脆弱不堪?

  叩。那時,她的淚為何無法控管?

  叩。那刻,她明明應該拭去淚水,佯裝所有的痛皆來自火星子的燙,但她為何做不到?

  叩。那瞬間,將他身影望進眼的瞬間,她怎能撲進他懷中哭到不能自己?怎能哭得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怎能哭得他衣襟盡濕,不得不回房更衣?

  叩叩。糟糕,糟糕!叩叩叩。完了,完了,完了!那一哭,哭得她堅強、精明、能幹、明事理、不吃醋的形象全毀。

  她哭得像個受盡委曲的媳婦,像個夫君要納妾不要她了的棄婦,更像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糟糠之妻。

  事實上,她什麼身份都還不是,卻已先下手為強,好似他做了什麼對不住她的事,一哭二鬧的。

  明知這樣的自己很糟,但痛快哭過一場之後,心情竟然好上許多,連帶也突然想通了許多事。

  男未婚,女未嫁。

  八字都還沒一撇,她傷甚麼心啊?

  就算他已娶妻,她也還可以當妾不是嗎?

  她要的是他的心,是正室或妾這種名分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要的是他心裡有她,將她放在心裡頭最重要的位置上,無法割捨,無法遺忘癡戀糾纏。

  所以,她現下滿心的懊惱全來自於——讓他見著了她最醜的模樣。

  她最美的模樣都還未讓他見過,他卻已將她的醜態全看光了!只愛佔他便宜的欲女;裸男在前依舊面不改色、談笑自如的老鴇;生氣便不顧他疼痛,胡亂醫治他的密醫;道聽塗說便信以為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愛哭鬼。

  叩叩叩。慘慘慘!叩叩叩。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叩……咦?敲在額上的感覺不同了,不是硬硬的、冰冰的,而是軟軟的、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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