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心可容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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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不悅地哼了聲,她旋身便走,翻飛的斗篷劃出一道優美弧線。

  私宅不大也不複雜,輕易便找著主屋的她雙掌一推便將那不堪一擊的門閂撞裂,大敞的門搖搖欲墜。

  咕了聲,她沒細思量融進話裡的輕蔑與惱火,如火的身子直往內室燒竄而去。

  透著天光的花窗照出幾張簡單質樸的桌椅,只見她手掌往桌面一按,連繞道都省了,纖細身影已飛過桌椅直往床畔而去。

  此時,床幔掀動,素衣散發的男子正巧起身,如星辰般令人著迷的眼恰巧直直對上她燃火的黑瞳。

  「花……」語未竟,她已探過身來。

  反應敏捷地肩一縮、手一擋,他迅速捉住朝他右臂抓去的柔荑,五指緊握。「怎麼了?」

  被他一握,她也不急著掙脫,反而藉機欺身向他,投懷送抱似地將他撲倒床榻。

  斗帽掀落,髮絲飛揚,豐盈暖柔撞上他偉岸胸膛,逼得他不得不鬆手環抱住她腰身以穩住她。

  趁此,她將身軀又往前挪上幾分,讓她略微冰涼的額貼靠上他的寬額,讓她溫熱的鼻息噴上他面容與他氣息交錯,也讓她如瀑黑髮滑落頰畔輕貼上他臉龐,如一張堅實的黑網將兩人密密罩住。

  「你……」張口的話凝結在唇上齒間,他住了口,連身子也動不了。

  她點了他的穴。

  而他正發著高燒。

  這點體認讓甫撐起身、尚未在他身邊坐妥的花靜初已急急拉起他右臂寬袖瞧個仔細。

  卻瞧見了——一圈圈纏起的白布條。

  果然!心一抽,唇微張,滿口的斥責在望見白布上漬暈開來的血跡時,竟化為一股蠻氣梗在胸口,嚥不下、呼不出,衝撞得她幾乎不能呼息。

  漫漫紅潮從她胸腑間蔓延開來,爬上她的頸、淹過喉、暈上雙頰,還逼紅了她的眼。

  終於,一口氣吐了出來,她微啟的唇一扯,帶出一抹刺眼笑容。

  「是我烏鴉嘴還是爺擺明了跟我唱反調?」她眸光仍落在那白布上。「怎麼我特別擔憂的事卻偏偏成了真?而且爺還瞞著不說呢。」

  從他的位置看去,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此時她唇上的笑他並不喜歡。

  「爺是那種人嗎?」放下他的手,她雙手握上他的肩將他扶坐起來,而後搬來小几擱在床上,將他右手輕輕放妥。「不喜歡乖乖聽話,玩弄著他人真心之人?」

  她沒看他,沒敢看他,就怕看了會忍不住惱火地搖晃他的肩大聲怒罵。

  「……你……解穴。」看來,他已自行解開了啞穴。

  故意充耳不聞的她逕自捲起他的衣袖,從帶來的木箱裡取出一把剪刀,將纏起的白布條全剪了。

  這一剪,一股腐肉的氣味隨即飄散開來,那股難聞的氣味她很清楚是什麼造成的,只是訝異竟已如此嚴重。

  「別碰。」刑觀影清晨未開的嗓帶啞。

  「真巧,我也同爺一般,不喜歡乖乖聽話呢。」她微噘的唇透著倔意。

  「你戴上手套。」他略急的語氣與平時很不同。

  「爺不也是沒戴手套才染上屍毒的?」

  這話什麼意思?刑觀影抬眸看她,顫顫黑瞳裡意外地暈染著火氣。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染上屍毒,她也要跟著一塊染上好氣他?惹他?激怒他?

  眼見她的手就要沾上那污穢的布,他雙眸一瞪,怒火中燒。「花靜初,你敢不戴手套胡亂碰我,日後休想要我見你!」

  她怔了下,為了他頭一回喚她的名。

  她又怔了下,為了她頭一回聽他動氣。

  這樣……真好!總是沒脾沒氣,事不關已,天塌下來又與他何干的淡然模樣,她都看膩了呢。

  抬眸,她承接上他的厲眼,不畏不懼、一瞬不瞬地全數望進眼簾。

  見他這模樣,只有她知曉自己心裡有多麼歡喜。

  見他這模樣,原本滿心的著惱似乎也不那麼惱了。

  「戴就戴!」雖然氣是消了一點,但光想到她夜半驚醒與一路上的憂怕,原本漸息的火焰又燎原了。

  夾帶著火氣的手粗魯地從木箱裡取出手套戴上,而後一手拿著一直瓷瓶,一手的食指與拇指扣上他的嘴,不由分說便將瓶裡的東西往他嘴裡灌上兩口。

  「咳咳咳……」他嗆著了。俊美面容脹紅,核仁般的鳳目泛上水光。

  瞪著瞪著,她仍是忍不住伸掌揉上他背心替他緩氣,但她仍氣著,所以理應先對他說明的事全給略掉了。

  見他氣緩,她立即動作俐落地將污布除去,丟入一旁仍有餘溫的火盆裡,然後將混有刺鼻腥味的白色藥粉厚厚鋪上那化膿生腐的膚上。

  「會很痛。」她哼了哼,彷彿心有不甘地將這三個字擠出口。

  會很痛?

  聽著她說話的口氣,他突然覺得有股笑意往嘴角沖。

  這三個字是警告?是提醒?是嘲弄?還是出自真心的疼惜?

  起初還不覺得有甚麼不對勁,直到粉末冒起了白泡並「滋滋」作響時,一陣如萬針扎刺的劇痛襲來,幾乎逼出他到口的痛哼。

  「唔……」他咬住了唇,紅潤臉龐瞬間刷白,額際、鼻尖泌出薄汗。

  很痛的……她比誰都清楚,因而方才才會灌他兩口她調配的麻藥,好替他減輕疼痛。

  手一抬,原本想替他拭汗的她卻在瞧見手上的手套時作罷。

  歎口氣,她撇開眼,逕自點亮燭火移上小几,將置於上頭的刀刃緩緩燒烤,不時瞄向他手臂的眼越見冷凝。

  當泡沬由白轉褐,由褐轉紅再到鮮紅時,她移刃就手,用薄刃燒炙的熱度——刮除膿與腐肉,如此一遍遍來回,竟也迫得她呼息緊促、冷汗泌頰。

  那專注的眼神、謹慎的模樣,讓注視著她的他眸光起了變化;如水中月的眼迷濛漸隱、清明漸露,墨玉般的瞳仁卻似沉人更深的幽暗中,無法捉摸。

  收刀。

  這回,她撒上了黃色粉末,相較於白色粉末的椎心刺痛,此粉末竟讓人覺得清涼。

  不只氣味清涼,那沾上肌的粉末彷彿順著髮膚毛孔一層層一寸寸深人其中,讓人痛意漸消,熱脹漸退,繃緊的身軀漸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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