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她卻讀得出他的痛苦絕望,她語氣堅定的說道:「我知道人活著會有許多痛苦的事,可是只要活著,也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我不能讓你死。」
就是這句話,讓他萬念俱灰的心似乎感受到了溫暖,又開始重新跳動起來。
接下來他被安置在廟裡養傷,她十幾天就會來看他一次。
後來他從某個師父口中得知,她有個病重的未婚夫,所以時常來廟裡祈福,看他只是順便而已。
然而即使是順便也無妨,他的心已經感受到溫暖了。
這是他在被搭救之後過了大半個月,沙啞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叫厲陽。」
「厲陽?」她用樹枝在沙地上寫下他的名字。
他看到她寫錯字,說明道:「不是太陽的陽,是日部陽。」
「太好了,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看到她溫柔的微笑,他的心一陣沸騰。
之後,只要她來廟裡上香,他就會刻意出現在她身邊,硬要跟她說上幾句話。她的丫鬟當他是乞丐,對他並不待見,但她似乎不以為意,對他總是很和善。
他內心愉悅,覺得她是個善良甜美的姑娘。
她對他很好,還幫他求了平安符。
「給你的,希望菩薩能保佑你。」
這是她替未婚夫求平安符時順便幫他求的吧,無妨。
「謝謝你!」他很感動,這世上還有誰會真心對他好呢?母后死了,他信賴的部屬們也都為了保護他而死——只剩她了,是不?
聽到他說謝謝,她靦親一笑,很美。
他始終沒問過她的名字,知道她出身矜貴,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不是現在落魄的他能冒犯的。
她也沒提過她的名字,他知道她心裡只有病重的未婚夫,自然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知道她的閨名,他不在意這些,只要能見到她就好了。
但漸漸的,隨著她來廟裡的次數變得頻繁,她不笑了,臉上總帶著憂愁,他知道,那是因為她未婚夫的病情加重了。
果然,不久後她的未婚夫就過世了,他很擔心她,想安慰她,她卻突然跟他道別,他慌了,一想到以後或許都見不到她,他突然發現到自己對她的感情,衝動之下便向她求親了。
但他怎樣都沒料想到,她會是雁國的長公主。
他知道,一無所有、落魄狼狽的他是配不上她的,如果他不做點什麼,將會永遠失去她,所以縱然他有多麼不願意回到黎國,涉入宮廷鬥爭,為了她,他也必須奪回原本屬於他的王位,才有資格迎娶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部屬,竟有兩人大難不死的找到他,提起二皇子的惡行,更讓他下定奪位的決心。
二皇子殘暴得誅殺彈劾他的臣子,還唆使父王四處征戰,大臣們生怕二皇子登基後會戰禍四起,破壞與其他六國表面上的和平,殃及百姓,紛紛懇求他回到黎國解救百姓。
身為黎國大皇子,厲陽認為自己有該負起的責任,他不能再讓厲堂為所欲為,濫殺更多無辜的人。
於是,他透過臣子們的暗中幫忙,返回黎國皇宮,用盡心機和二皇子的人馬纏鬥,為母后平反,讓厲堂和彩妃被罷黜、打入冷宮,奪回太子一位,之後歷經幾次暗殺和二皇子一黨的拚死反抗,終於親手殺了厲堂,也一併除去了對王位虎視眈眈的其他餘孽,當他終於成為黎國國君,整頓好內亂後,已過了十年。
漫長的十年,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只知她是他奪回王位的動力;這十年來,他不是沒擔心過她會忘記約定嫁給別人,但慶幸的是,她一路輔佐皇弟登上王位,似乎無心成親。他一直暗中留意著她的消息,藉此掌握她的狀況。
如今,他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為黎國百姓盡了他的責任,接下來,就是迎她為後的時候了,沒有她,他坐上這個位置便沒有任何意義。
在雁國與她重逢後,這個信念變得更是強烈。
厲陽想起了和她重逢那天,那時他提早三天抵達雁國,突然想起曾經收留過他的寺廟,於是先繞到那間寺廟捐香油錢,以感謝他們當年的照顧,沒想到竟巧遇她。
她少女般清秀溫柔的臉龐未變,歲月只為她添加更為沉靜婉約的氣質,令他驚艷。
而且,她變得強勢了,他不過是看她冷,才會送上披風,還有那顆會發熱的暖玉給她,誰知她竟完全不領情,和以前和善大為不同。
回程時,因為目的地一致,他們走了同條路,沒想到半路竟發生了山崩,她摔下馬車,差點滾下山谷,幸好他發現前方情況有異,才來得及救她。
她在回宮後病了一場,讓他十分擔心,他幾度想闖入她的寢殿去看她,但他知道這裡是雁國,不容他那麼放肆,於是他找上雁王,表明自己求親的對象是她,也將兩人的過往說得明白,取得雁王的信任,終於得以進入她的寢殿,要是她知道他曾去看過她,肯定會生氣吧。
他忍不住想笑,比起她溫柔淺笑的模樣,他似乎更迷戀她強韌無畏的模樣,耶雙強悍美麗的雙眼,以及身為長公主的強大氣勢,都令他欣賞不已。
他知道這些年來為了輔佐弟弟登上王位,性命屢屢受到威脅,好幾次都差點送命,讓他差點拋下國事去看她,但她都努力熬過來了,蛻變得更剛毅、堅強。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也唯有像她這般內心剛強的女人,才有資格當他的皇后。
他不會因為她的拒絕死心的,漫長艱辛的十年他都熬過去了,就只差最後一步「皇上,聽說你向朝曦公主求親了,可是你也……」
突然間,有兩個做侍衛打扮的男子前後踏進宮殿,其中一個話說到一半就被另一個打了頭,頓時噤聲。
他們都是厲陽的心腹,被打的叫林奇,打人的叫王堯,當年在二皇子的刀下倖存下來的幸運兒,陪著厲陽走過這辛苦的十年,無論於公於私,厲陽早把他們視為自己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