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在亞洲的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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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他突然甩下我,抓起外套走出去。

  「你要去哪裡?舒馬茲楊先生——」我錯愕一下,反射追出去。

  舒馬茲楊沒理我,搖搖晃晃走往停車場。

  我抽口氣。喝成這樣,他還敢開車!

  「舒馬茲楊先生!」我按住車門口。

  「你幹什麼?」藍眼珠眼神輕微的渙散,目光還是很冷。

  他來抓我的手,想甩開它;我抵在車門前,他轉而按上我的肩膀,使力想扳開。

  我知道我多管閒事。肩膀的痛立刻使我決定放棄,可是我才剛移動身子,舒馬茲楊整個人就朝我仆下來。

  **  **  **

  不用想我也知道這是個苦差事。

  計程車司機看來是東歐移民,德語講得比我還不靈光。我意思要他幫忙,但我才下車,吃力的站都站不穩,他老大就像怕被搶劫般沒命的飛車逃開。

  我一手抓住舒馬茲楊的手臂,橫過肩膀;一手扶住他的背。舒馬茲楊高大的身材實在不是在開玩笑,我就好像扛了一座泰山在身上。他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向我,我的腰簡直彎曲得快歪掉。

  「小心!你還能走吧?舒馬茲楊先生。」舒馬茲楊實在太重了,我的肩膀幾乎都垮了。扛著他,走一步,便歪著退兩步。想想「泰山壓頂」的況境,差不多就是那樣。

  他唔一聲,壓著我的力量輕一些,像醒了。

  除了剛將他塞上計程車開頭的那十秒鐘,他算清醒的指示司機一個地址,這全程他都這樣沉重得像一顆硬石頭。

  我原想把他塞進計程車就了事,可是司機不依,怕麻煩,堅持要我跟進去扛舒馬茲楊這塊石頭。我跟計程車司機怎麼講都講不通,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大門內廳房有個穿制服的管理員,我拍拍門上玻璃,一邊提高聲音叫喊。

  「舒馬茲楊先生!」那人上前開門,顯然是認識舒馬茲楊。

  「他喝醉了。」我將舒馬茲楊「移交」給他。「麻煩你了。」

  擺脫了舒馬茲楊,我全身輕鬆。我想已經沒有我的事,卻不料舒馬茲楊竟抓著我的手不放。

  門房說:「請問你是舒馬茲楊先生的朋友?這位小姐,還是請你跟我一道上去。」

  「可是——」可是這不關我的事。

  不相干也變相干,被舒馬茲楊那樣抓著手。

  好不容易將舒馬茲楊扛進他的公寓後,我已經喘不過氣。他喃喃要求,我只好去廚房找水。再出來,門房已經不見人影。

  他居然把舒馬茲楊丟給我!就不怕我趁機洗劫。

  「舒馬茲楊先生,你要的水。」端了杯水,還得伺候他喝下。

  舒馬茲楊的公寓起碼有我住的公寓兩倍大。光是客廳,就差不多是我們的小廳加上臥房那麼大。因為大,光是站在那,空蕩的寒氣讓我起雞皮疙瘩。

  舒馬茲楊喝了水就攤在沙發上。他全身黑,看著就像一頭昏死了的豹子。

  「舒馬茲楊先生,」我試著喊他。「你不能睡在這裡,會著涼的。」三月天,我睡覺還要開暖氣,舒馬茲楊若這副德性躺到明天早上,保證一定傷風。

  而且,他喝醉了。多少人就這樣在醉中凍死的。

  當然,舒馬茲楊不是路邊野漢,我這個比喻純屬杞人憂天。

  「舒馬茲楊先生——」叫不醒,我乾脆推他。

  舒馬茲楊半睜眼。「是你……」掙扎著似乎想坐起來。

  那個咕噥十分含糊,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有稍微清醒。

  「舒馬茲楊先生……」我又叫他。話聲沒落,舒馬茲楊猛然翻身彎趴向前,我以為怎麼了,嘩啦哇啦,舒馬茲楊猛不防嘔吐起來。

  我來不及抽身。他吐得唏壢嘩啦,一大半吐在我身上,一小半在地毯和矮几上,另一半則陳跡在沙發上。

  多半是酒臭。他似乎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舒馬茲楊先生!」舒馬茲楊像死人一樣,身體一半掛在沙發上,一半攤在地毯上。

  顧不得他了。

  我匆匆將自己清理乾淨,把矮几和沙發及地毯上的渣漬擦拭掉。很麻煩。起碼花了快一個鐘頭的時間,我才處理妥當;又提了溫水,幫舒馬茲楊擦臉擦手。

  夠周到了。到最後,我幾乎都苦笑出來。

  就在我以為都差不多時,舒馬茲楊又嘔吐起來。我趕緊搶垃圾桶過來,簡直如臨大敵。不過,這一次他多半乾嘔。這樣,我又幫他擦拭一次手臉。

  不知道舒馬茲楊酒醒後會不會記得這一切?找了我這麼多麻煩,他是應該感激我的,雖然我根本不是自願的。

  舒馬茲楊太重,我搬不動,所以我任他躺在沙發上,把所有我能找到的毛毯、被子全堆在他身上,又將暖氣開到最大。等了半小時,確定他睡著了才離開。

  我怎麼想都想不通。舒馬茲楊這樣的人物,可算是天之驕子了,但天之驕子也有藉酒澆愁的時候。舒馬茲楊喝得那麼多,喝到吐,實在令我不懂。日子這麼不好過,我有時都覺得我很有資格去醉酒了,也沒有爛醉過,舒馬茲楊又是為什麼?

  不過,我不是那種有旺盛的好奇心及求知慾的美少女。我只希望舒馬茲楊不要酒精中毒或成為慣性酗酒者。不是我勢利,可我實在不得不擔心。

  這晚上,我腦中充滿了舒馬茲楊。

  第八章

  沒有等太久,隔天舒馬茲楊就找上門。

  王淨出去了,我正在溫牛奶。舒馬茲楊一身黑,一臉晦氣站在門外。

  驚訝是有一點。他來得太快,而且不是時候。

  我穿著睡衣,並且正在溫牛奶。

  「給你五分鐘。」他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並不怎麼樂意。

  燼管如此,五分鐘後我還是坐進舒馬茲楊的車子,一句話也不多問。

  我好像走進戲劇或小說的一個角色中,漸漸脫不了身。

  推門進音樂學院附近一家咖啡館。冬天,舒馬茲楊一身黑也沒太觸目。

  「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他喝黑咖啡,我要牛奶。

  牛奶溫我的胃,我感到血液在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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