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為什麼不說話?不知道怎樣回答瓏兒的問題嗎?」黑凌瓏不解地眨著眼。
「叔父想一個人靜一靜,瓏兒代替叔父去水泉宮看看便是。」
「這樣啊。」黑凌瓏失望地歎了口氣。「那叔父為何要辦壽宴呢?」
「讓你熟悉文武百官。」他拍拍她的頭。
「那……」黑凌瓏壓低聲音說道:「那等瓏兒熟悉完了,可以去找叔父嗎?」
「自然可以。」看著孩子眼中的開心,他微笑說道:「不過別待得太晚,莫忘了叔父交代你得睡飽。」
「呵呵。」黑凌瓏點頭,兩彎眉眼笑若新月。「只見一會也沒關係,明日是我進宮時間呢。」
每隔三日,黑凌瓏便會到紫極宮請安。那時,他們會共進午膳,黑凌瓏還不懂得要怕他,童言童語總能逗得他開心。便連夏朗也常說,如果南褚王回來時看到聰明可愛的皇太女,一定會極高興的。
「好了,你快去水泉宮玩耍吧。」黑拓天言畢,笑看向夏朗,夏朗立刻揚聲一呼:「恭送陛下!」
黑拓天離開皇座,迎著明月清風,行於宮殿之間的長廊,步過武凰殿、越過四季園、踱過百花圃,終究回到了紫極宮——他與蓮城在這裡相處時間最久。
黑拓天坐回几案前,看了幾份和南褚相關的奏褶。
柏尚賢昨日剛從南褚回來向他稟報當地情況一如果有人跟他一樣惱記著褚蓮城,那該就是柏尚賢了。因此,他讓柏尚賢領了御史官職,督導南褚。
南褚如今是醫藥之州,柏尚賢的雙腿在那裡已然恢復泰半,行走算是自如,也算是另一項意外收穫。
事實上,昨日和柏尚賢一塊回國的還有墨青。難得一臉喜色的墨青向他稟告北墨留守在南褚的軍士與當地女子成親者如今逾半,在那裡落葉生根者亦有許多,南褚北墨的融合比意料中快。
只不過,一切都好,唯有褚蓮城仍然在玉棺裡治病,不死不活地沉睡著。這般情況之下,他的壽宴還有何意義呢?
黑拓天放下手中奏折,決定——他要去南褚見她一面,當成他的壽禮!
這一年多來,他廢寢忘食於政事,便是為了讓她醒來時能看到最好的一面」如今也該是時候了。
他得親眼看到她還活著,才能安心。蘭方不讓旁人見她,可他又豈是旁人!
黑拓天下定決心後,眉宇一鬆,又批了幾份奏折,揉著頸項感覺有倦意襲來,於是閉眼往長榻上一斜,恍恍惚惚間被拉進睡夢之中。
夢裡,藥香淡淡,還有著兩人說話的聲音。
「……我沒見過你。」黑凌瓏輕聲說道。
「……我剛回到皇城。參見皇太女。」另一個聲音讓他雙唇微微上揚。
「……你的手為何這麼冰呢?」
「……我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呢?」黑凌瓏問。
「因為有比我休息更重要的事。」
「看著我叔父陛下是很重要的事嗎?」黑凌瓏說。
「世上再沒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是嗎?那我陪你一起看。」
睡夢之間,黑拓天唇角一揚,只願這個美夢能作得久一些「叔父陛下笑了呢。」黑凌瓏笑說著。
「希望他正作著一場美夢……」
是美夢啊,夢中有著褚蓮城的聲音,因為她從來不曾入他的夢。
黑拓天感覺到有人為他覆上輕裘,一陣藥香隨之撲鼻而來。
「別走。」他伸手抓住了那道冷香,驀地睜開了眼——一身月牙白,一臉清雅、雙唇微紅,一對黠眸正漾著淚光……
「你——」黑拓天睜大眼,完全不敢眨眼。
「陛下,生辰快樂。」褚蓮城笑看著他,一顆淚水滑出眼眶。
黑拓天驀地起身,一把將她拉到了身前,看著她的臉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任由他看著,因為她也正癡癡地凝看著他。
一旁的黑凌瓏側頭看著他們一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好像快哭了一樣?方纔她進門時,夏朗公公也正站在門邊對著這個姑娘掉眼淚呢。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回來了……」黑拓天啞聲說道。
「陛下恕罪,是我讓墨兄和尚賢兄他們瞞著陛下的。陛下待我之情,我無以回報,特選在您生辰這日歸來以為賀禮。」
黑拓天將她攏入懷裡,緊緊地抱著。
「叔父陛下,這是誰呢?」黑凌瓏挨了過去,一臉的好奇。
黑拓天低頭凝視著褚蓮城說道:「皇后。」
褚蓮城倒抽了一口氣。
「你有話要說?」黑拓天握住她仍是偏涼、但已較之先前變溫熱的左手。
褚蓮城抬起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眼泛水光,淺笑以對。
「不。就是還在習慣終於可以日夜待在您身邊了。」
黑拓天笑了。
「怎麼之前都沒人跟我說有個皇后娘娘呢?娘娘你之前到哪去了,怎麼沒陪著叔父呢?」黑凌瓏見她可親,挨到了她身邊,仰頭看著她。
「之前的故事,有空再跟殿下說。」褚蓮城低頭對黑凌瓏笑道。
「好,我喜歡聽故事。」黑凌瓏對她一笑後,又看向叔父,然後當下便決定她喜歡這個溫柔的娘娘,因為叔父現在看起來好開心。「皇后娘娘,我真高興你回來。這樣我沒來宮裡的日子,你就可以陪著叔父了。」
「瓏兒覺得叔父需要人陪?」黑拓天對著黑凌瓏一挑眉。
「因為叔父經常皴著眉好似不開心。」黑凌瓏學著他皺眉看奏折的表情。「如果有娘娘陪著,就會像現在這樣一直笑著了。」
黑拓天和褚蓮城看著黑凌瓏逗趣的小臉,不約而同地笑了。
「凌瓏殿下,您該回宮歇著了。」宮門外響起夏朗的聲音。
「喔。」黑凌瓏垮了小臉,不由得看向叔父,希望能再多留一會兒。
「明天不是還要過來嗎?她回來之後,你可有口福了,她可是說得一口好菜。」黑拓天空著的手拍拍黑凌瓏的頭。
「是嗎?」黑凌瓏立刻看向她。
「陛下是在嘲笑我不擅廚藝呢。」褚蓮城握著黑拓天的手,始終沒鬆開。